――七等生〈沙河悲歌〉
一、藝術的追求以及理想的幻滅
李文龍的年輕歲月,以對藝術的高度熱情,離開了父母,從事歌劇團的工作。在傳統的觀念來說,藝人、走唱者,是令人輕賤的工作,是會污辱父母的。父母的觀念,不就是希望孩子出人頭地,有一份正當的工作,而不是居無定所,四處漂泊。
「追求的技藝藝術到最後會轉來發現自我……一個藝人的生命乃在於他真正的表演中。」這是多麼美好的幻想,也因為這樣的念頭,支撐著失去親情的困頓苦難歲月。
「(願望)並不是他想追求時就獲得它,它來時卻是當他萬念俱灰之時。」終究現實是無可抵擋,在面對他所追尋的生活時,很多的問題一一浮現,經濟、別人的眼光、自己情感的歸屬,沒有符合他的理想,取而代之的是他幾乎無法承受但是僅能默默接受,所以只好逃避到遠方。他所能堅持下去的,就是僅存對藝術的一點火光。
「音樂家和奏唱者之間唯一的識別,不是氣質而是幻境和使命。」李文龍究竟是音樂家還是奏唱者?對他而言已經不很重要了,他要的只是和樂器的依存關係,沒有什麼社會地位的價值判斷,只有自己和樂器就夠了。
二、下意識的抗拒
左手臂阻擋父親的木劍而半殘廢,固然殘廢,他卻經常使用著它。當他內心的抗拒、壓抑,甚至是自瀆的時候,左手臂像是不願服輸地派上用場。當他的內心受到衝擊的時候左手臂有如一個抒發的管道,就算是看來那麼樣的可笑,但旁人是不會有太多的在意,畢竟殘廢的事實大家都看在眼裡,是不會吸引別人太多的注目。
如果流著一種血液,叫做叛逆,那面臨現實生活的李文龍,所堅持的不再是那麼浮面的激進性格。說來可以包裝的很美,名為理想。因為這一點理想,他可以燃燒他的生命,為之奉獻。但終究生活充滿無奈,許多不得不的選擇,他只好承擔起,並且付出代價。別人的輕視眼光,無形的社會壓力,也讓他瞧不起自己。只好逃避與抗拒。離的遠遠的以為心安,實際上不能承受的卻日益遽增,壓得他喘不過氣,卻也只能無可奈何。
三、自我價值判斷的思索
他在思想上常逼迫自己然後看著自己超越,像是自虐的快感,卻也在此找到自我存在的定位,無此肯定自己。
「他的力量和智慧都會是來自殘廢的我,死去的父親,和這整個似乎有點欺騙人的年代。」欺騙的是誰?是不是自己欺騙了自己?也或者是說,社會價值判斷逼著自己無法用最真實的心去面對,只好不斷地退讓自我的理想版圖,然後接受社會的認定,承認自己不過是個卑微的角色而已,一點抗衡的力量也沒有。
四、結語
沙河淺流細唱,低低潺流的聲音,多年來不都一樣。變得是人事。父母親、二郎、葉德星歌劇團、好友、酒女等人。所有的人事不斷地改變,李文龍的自我判斷也不斷地改變,從對藝術的熱切追求,想向二郎、母親解釋一切。到後來,面對現實的壓力,自我安慰的話語。最後,僅能用殘餘的熱度自我傾訴。就像是一首歌曲,最後是悲歌的曲調收尾。可以說是無限感傷,但卻無法言說的無奈,充斥在全文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