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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5/15 18:31:00瀏覽898|回應0|推薦1 | |
沈君山投稿聯副全文》二進宮 《二進宮》是一齣平劇的劇名,講明朝一位大臣二度進宮,幫助皇后、太子奪回皇權。此處我借來敘述二度中風的經過,與病中感想。世上二度中風能活下來的本就不多,還能寫文章的就更少了,所以本文有些「獨家」的味道,彌足珍貴的。 在生死相關的 重大問題上,還自作清高不去找關係是十分愚昧的 我第一次中風是六年多前一個星期六下午,下著毛毛雨的一個傍晚,自己拄了雨傘走進急診室報到。因為是週末,只有一個值班的見習醫生在,他看了一下,拿不定主意,說分不清是溢血還是栓塞,要觀察一下,讓我到一個小房間的病床上去休息,卻不知這一休息就休息了近二十個小時。當然不久家人也來了,但因為沒有經驗,既然醫生說觀察就只有觀察,到了第二天中午,手指腳趾漸漸全不能動了,才緊張起來,打電話給原本相識的副院長。他馬上來了,但他是腸胃科醫師,只有再去找真正的腦科專家,下午四時才開始緊急處理。後來回想這段經歷,當然十分怨氣,但再想想,自己也不是沒有過失,那個小醫生犧牲了週末來值班,他的知識經驗或許只能作這樣不做不錯的處理。事已至此,只有調整自己,去適應未來。但汲取了一個教訓:在生死相關的重大問題上,還自作清高不去找關係是十分愚昧的。不過這教訓代價太大了。 中風後兩、三週,是最難熬的時刻,病情穩定了,也知道以後大概的生活限制,覺得像忽然掉進一個泥沼,而且以後一輩子都要陷在這個泥沼中,心裡非常恐慌不安,總想理出個頭緒來,就問主治的醫師,以後可能的變化。 醫師經歷多了,了解我這型凡事不弄清楚就不甘心的人,就老實地對我說,復健有空間,但也有極限,而且二次中風的或然率,要比一般人高,五年內大概有百分之五十的再發機會,主要看你自己。這些冰冷的話,他用非常誠懇的態度說出來,使我覺得他沒有騙我,沒有把我當傻瓜。那我也得面對現實。生死的問題,我過去想過,也參加過一些安樂死之類的討論會,有一定的哲理認識,但那是「學術性」的,談的是別人的事,現在臨到自己身上,得落實的規畫一下,先想「死」,想了三條,寫成生命遺囑的法律形式,大意是: 「我確信如何處理個人之生命乃個人之基本權利,因此在因病或其他原因使本人身體受到傷害: 一, 此傷害使本人陷入長期痛苦而無法正常生活之狀態 二, 此狀態將無法復原 三, 維持延續生命對家人及社會造成沉重之負擔 在上述情形皆確定時,本人希以積極方式有尊嚴地走完人生,屆時或將尋求相關人士直接或間接的協助,以尋求生命之終止,為避免上述人士負擔道義上或法律上之責任,特此立遺囑。」 構想此遺囑時,我是以二度嚴重中風病人的情況做參考,在復健病房,每天都可見到這樣毫無尊嚴也沒有意義拖延著生命的病人。遺囑寫完後,分送給律師和有關親友,也寫在《浮生後記》第一章裡。這樣,把如何死規畫好了,心裡落實很多,就來處理如何生。那可複雜得多,單求生並不難,但要生得有生趣有生機卻不容易,著實過了兩、三年才調適過來。 第二次中風忽然降臨,伸手去拿電話,手指卻不聽使喚,電話機在面前,就差那麼一點兒 最近兩年生活非常單純,大部分時間在清華,每天早上一、兩個鐘頭寫文章,或在電腦上打打橋牌、下棋,下午就做復健,散步,每星期來台北兩、三次,處理三個基金會的事,一年出國兩、三次,像我一個月前就剛到美國看孫女兒,生活調適得很好。但不知道,突然,第二次中風忽然降臨到我頭上。 第一次中風之後,妻帶著兒子曉津在台北讀國小,跟建構式數學奮戰,我獨居在新竹,請個管家照顧我三餐。八月五號禮拜五晚上上床時,已經覺得腳很重,但不知已是二度中風的開始,半夜兩點多想起來如廁時卻爬不起來,才知事態嚴重:「我再次中風了。」 當時第一個反應是打電話找人,但也知道只有力氣打一兩個電話,所以找的人一要可信賴二要能幹,會安排,不會亂。我直覺的想到紀政,她和我二十五年前有過一段熾烈的感情,現在還是最堪信賴的朋友,曾在我第一次中風時全力幫助我復健,而且她各方關係也好。 我伸手去拿電話,手指卻不聽使喚,電話機在面前,就差那麼一點兒。我嘆口氣對自己說,這也許是我此生最後一個電話,現在不打,力氣只會越來越小,就再也打不成了。我深吸一口氣,沉思默念一番,猛的手伸出去,這一伸,似乎長了半個手臂,居然觸到了電話。但卻無法打,只好用力將電話勾過來,茶几上東西乒乒砰砰打翻,也顧不著了,一寸一寸把電話勾到眼前。屋內暗暗的,開燈是無力的了,只好閉著眼,按著方位,一個個把號碼按下去,頭兩次都撥錯了,而且錯到同一個號碼,一個半夜被吵醒的倒楣人,第一次他還耐性解釋說打錯了,第二次火大了,就直接開罵,用閩南話罵,我沒聽懂,咕嚕咕嚕的回答,他大概也沒懂,只好在此補個抱歉。 等待送醫急救的二十分鐘內,作了三個重要的決定 第三次重複默想一番,確定了號碼和方位再按。這次響了,可沒人接。我耐心等它一直響下去,終於有人接了,有點睡意的聲音,我一聽就知道是紀政,鬆了一口氣。她說請問是誰,我說我是沈君山,我中風了,這下她清楚了,馬上醒過來:「你中風了?」我說「是」,心裡一塊石頭放下,知道打通了。 不到二十分鐘,管家、一一九都被紀政找來了,這段時間中我想了一想,接下來該怎麼做。決定了三點,一是先送新竹馬偕急救,再送台大,馬偕離我家只有三、五分鐘的路,但接下來一定要送台大。二是到了馬偕,我請他們用最強的藥打點滴,醫生卻只願打點滴,值班的都是實習醫生,但第一時間處理幫助很大。三是等紀政從台北趕下來再上路,因為我知道沒她,即使早點到台北,也一定找不到病床。果然不久後台大打給馬偕,說病人別來了,沒病床。紀政馬上打電話給葉金川,他是台大畢業的校友,人緣又好,一調就調到病床。我這三個決定都很重要,一是去台大,因為在醫院的倫理,一個醫生開始處理了,別的醫生都不願意再碰,而我知道我的病歷都在台大;二是馬上打抗栓塞的點滴,我有經驗了,中風重要在頭幾分鐘,雖是慘痛的經驗,總是識途老馬;三是在馬偕等紀政,沒有她,隨便找一個人不行,紀政從陳水扁到工友,大家都認得她。 到台大,照了核磁共震、超音波等等。從前主治我的醫師在美國,還沒回來,別的醫生不願碰,但葉金川有個朋友黃教授替我看了,說很嚴重,中風的地方在腦幹,就給我先做處理。 我用茫然的眼光看著他:三加二啊?喔,等於四! 有個小插曲滿有意思,我這一路上過來,一直碰到實習醫生,每個人都用一枝鉛筆在眼前晃來晃去,左晃到右,右又晃到左,讓我的眼珠跟著動,然後問我兩個問題:「你叫什麼名字?三加二等於多少?」大概是試我的神智清不清楚。但他們每個問題都一模一樣,到了第五個人,我厭煩了,這次是個大概七年級的實習醫生,又問我三加二等於多少,我看了他一眼,決定跟他開個玩笑,就說三加二等於四。他吃了一驚,問我:「三加二耶,等於多少?」我故意扳著已經漸漸不能動的手指,用茫然的眼光看著他:「三加二啊?喔,等於四。」 他好緊張跑了出去:「沈教授不得了了,他說三加二等於四!」這時來了個年紀大一點的醫生,我向他神祕笑了一下,他才知道我在搗蛋。 另外一件趣事,是後來發生的,到了台大醫院,護士們告訴我,林志玲就住在樓上,我開玩笑說,能不能看她一下,這當然不可能,說過也就算了。但次日,管家從新竹趕來,卻弄到一張林志玲的海報,把它貼在牆上。妻看見了,十分不以為然,說:「滿身掛了瓶瓶罐罐,牆上還貼林志玲,太不相稱了,也顯得輕浮。」我那時還能模糊不清的說些話,就辯稱:「現在整天都看些醜陋古怪的形象,包括鏡子裡的我,晚上瞄一眼林志玲,才不會做惡夢。」主治醫師是十分通達的人,聽了我的辯解,嘻嘻的笑出來,接著說:「也對,對心理健康有益,我們就讓林志玲做中風小天使,掛在牆上無妨的。」病房裡面醫生最大,有了他的御批,就萬事合法了。消息傳出去,送花的朋友們少了些,送林志玲海報的卻一大堆,現在(中風後兩週)我有十三張林志玲的海報,看來可以開特展了。 與其成為植物人或四肢癱瘓,不如讓我走 星期六清晨坐救護車到了台大,原來的主治醫師還沒回來,並且也要等檢查的結果,黃醫師先給我開了一般的藥。星期一主治醫師從國外回來,一切檢查也都出來,會診之後,主治醫師告訴妻,情形不樂觀,第二次中風,又是中在腦幹部分,再延續下去,可能全身癱瘓也可能危及生命。他建議用血管攝影再徹底檢查一次,如果大血管有問題,馬上開刀,小血管有問題,用抗凝血劑,這都是危險度很高的,尤其開刀,也許只有一半一半機會,要她具結,醫院會盡力做,但不能負責。妻說君山的生死觀她很清楚,還早寫好了生命遺囑,她簽字沒問題,但現在他自己神智很清楚,你不妨問他。主治醫師是很通達的,也看過《浮生後記》裡面講生死的一章,就來問我。我說一切聽你的,但有個但書,作為我們的君子協定。在救護車從新竹上來時,我仔細的想過,在選擇的順位上,倒過來排。〈一〉昏迷不醒的植物人,〈二〉四肢癱瘓,第三才是死亡。因此要他答應我,假如不行的話,與其成為植物人或四肢癱瘓,不如讓我走,這樣不至於連累他人,自己也痛快些。主治醫師爽快的答應了〈一〉,換句話說,若成為植物人,就讓我走;但無法答應〈二〉,他說這不合法,他不能做違法的事。我想了想確實如此,法律走在倫理後面,倫理走在科技後面,這是人自找的麻煩,本來「天」幫你解決的問題,硬要人定「勝」天,但其實人只能在戰役上勝天,永不能在戰爭中勝天(Win the battle, not the war),廿世紀人定「勝」天已臻極致,環保、生態、生死都引出種種問題,廿一世紀就要人定「和」天,但科技跑太快,法律倫理都跟不上,我既然只活到廿一世紀初,就要遵守廿一世紀初的法律倫理才行。何況要判斷什麼叫「四肢癱瘓」也有技術上的困難,眼珠還能跟著鉛筆動,算不算癱瘓呢?「人生泰半原是由不得己的!」嘆口氣,也只好同意,替對方想,各讓一半,也算是妥協吧。 交代了四件事,興高采烈進開刀房 自從星期六進院後,手足一刻比一刻軟弱,根據第一次中風經驗,一開始復健至少有一段時間,不能處理事情,因此星期一上午,我把秘書及兩個出版社的編輯都找了來,下午為進攝影房簽了具結書,還有三四十分鐘才能進房,正好把一些未完的事一一交代。首先是明天星期二,原定去溪頭吳大猷科學營和黃榮村校長對話「如何打造第一流大學」,黃在教育部長任內編列了五年五百億的預算,有一些構想牽涉到清交合併,我對他的看法不太贊同,已經交鋒過好幾次,但儘管「政見不同」,卻都能談得來,朋友還是朋友,乃相約在今年的科學營好好辯論一次,由參加的學員作評判,現在顯然無法應約了,乃交代秘書請吳大猷基金會的執行長彭宗平校長代我應戰,還告訴他不可口軟,好好的修理黃前部長一番。第二件事,是四五天前和張忠謀共宴,談起一本書《甘地之道》,講競爭雙方解決衝突之道,我以為是本好書,向他推薦,並答應送他一本,就告訴祕書把這件事當天辦了。第三件事是一本漫畫故事書《沈爺爺講圍棋棋王故事》已經寫完很久,但缺一篇序,拖在那兒,「漢聲」九月要出版此書,我告訴編輯,沒法寫序了,就口述幾句話代序,大致是說,假如做一件事帶給自己快樂,也帶給大家快樂,那就是最快樂的事。這套故事書,我講時很快樂,若也能帶給閱讀的小朋友快樂,那便更加快樂了。第四件事是把上次中風後寫的第四本書《浮生再記》,補些照片。交代了這四件事,快三點了,我覺得心情愉快,泰然進了血管攝影室,準備接著進開刀房。 妻後來跟我說,看我興高采烈的進去,不難過也就罷了,興高采烈些什麼?我說,先講一個希臘神話,傳說是世上第一個女人的潘朵拉,神給了她一個盒子,說裡面裝滿了各種東西,要她千萬不要打開,但好奇是女人的天性,有一天還是將盒子打開,想瞄一眼。瞬間各種妖魔鬼怪:妒忌、怨恨、病痛、戰爭都跑出來,潘朵拉嚇壞了,趕緊關起來,於是最後留住了一樣東西,叫做「希望」的,沒跑出來,從此地球上充滿了各種災禍,但還有「希望」。只要還有一絲希望,就有一縷光明,人就可以憑著希望走下去。 第一次中風是連本 第二次中風是帶利 老天要拿回去 生老病死四事,想像中應以生最苦,在完全陌生漆黑的通道裡,憑著直覺掙扎前進,通過一道道關卡,只有母體的蠕動幫忙,但是那時並不自覺,當然以後更沒有記憶。死的痛苦主要是心理的,死是一切的終結,從此人天永絕,假若從小我看,唯一的我沒了,就是沒了,確實很絕望,但從群體看,好像樹上的葉子,不去舊黃哪來新綠? 對抗絕望恐懼,宗教信仰也許最有效,心中有個天堂,或者輪迴來生,至少那就有了希望,一切並不就此終結。但並不是人人都能真正有信仰的,至少像我,雖然明知「持分明知不能證真如」,平時也不去想那想不通的生死大道,但要我真心去相信那並無理性知識支持的天堂與來生,卻也是不能。我能懂的是大我與小我之分,億萬眾生,個人不過滄海之一粟,「不去舊黃,哪來新綠?」但這只是理性的悟解,感性上還是難以絕對超然的。我有一個很有學問的朋友,中風住院後,他打電話來慰問,說他自己心臟也不好,這兩天就要去裝支架,心情也很消沉。我說很羨慕他這樣心臟病的病人,要嘛就好了,要嘛就乾脆走了,不像中風拖拖拉拉的,復健以後也不過維持一個打了折扣甚至沒有生活的生命。 我進血管攝影房又準備接受開刀時,心情十分泰然。七十三歲了,前面六十七年,健康快樂,老天給我的條件很好,該做的事也已做了。現在,第一次中風是連本第二次中風是帶利,老天要拿回去,本來應該就此結束,但世事也由不得己,還是得跟世上的倫理規範走,開刀打抗凝血劑是一個機會,也許就此走了,豈非正好。但就此決然告別塵世,總也有些依依不捨,一半一半的機會,卻給你希望。人生煩惱,泰半是由有抉擇要負責而來,現在一切交給醫生,心情自然就輕鬆起來。 加護病房的機器壞了,差點就完蛋了 檢查出來,醫生向我恭喜,說大血管沒問題,只是微血管栓塞,打抗凝血劑就可以了,那只有10%的危險,說實話,那時我反有些悵然若失,既然走不了,看來只有面對現實,慢慢調適自己,總希望不要真的四肢癱瘓才好,人生本來就有兩條路,該放手時要放手,既然放不了手,只有在現實條件下盡其在我快樂的活。 在告別中風,進入復健之前,我註定還要有一次經歷。 從攝影室出來,打了抗凝血劑,就被送去加護病房。六、七年前吳大猷先生生命末期,在加護病房度過兩、三個月,那時我常去看他,所以我對加護病房並不陌生。直覺中,加護病房應該是一個肅穆安靜的地方,剛剛相反,嘈雜得很。大部分加護病房的病人都沒有知覺,不是很清醒,所以加護病房裡的護士總是嘰哩呱啦講話沒有忌憚。病床側有一個量壓劑,二十分鐘量一次血壓,然後將數字顯示在病床對面的顯示器上,平常病人昏昏沉沉的大概也不會注意,我卻很清醒,慢慢看出什麼是收縮壓,什麼是舒張壓。顯示的數字十分驚人,收縮壓九十,舒張壓六十(收縮壓正常值為一一○至一四○,舒張壓為七十至九十),我嚇了一跳,把護士找來,護士看了也嚇一跳,又找來住院醫師,她亦十分緊張,就建議為我打升壓劑,提高血壓,我不放心,堅持要主治醫師同意,但他們找不到主治醫師(那時是凌晨二時),另外找一位教授問了,他卻不同意,說升壓劑不能隨便打,同時住院醫師又打電話給我太太,說「沈君山病危」,把我太太從床上拉起來。在等待她來院期間,大家沒事做,住院醫生於是建議由護士用手再量一次血壓。這一次,收縮壓是一三五,是正常值。搞半天,原來機器壞了,要不是我有凡事弄清楚的訓練,醫生說什麼就相信什麼,升壓劑一針打下去,完蛋了。妻卻半夜趕來,在加護病房外等了一夜。 活著出加護病房,一條漫長艱苦的路正等著我 受了這般折騰,加護病房裡又熱又悶,睡在床上手腳不能動,護士們在外面嘰嘰呱呱,實在很生氣。昏迷的病人其實大多是有知覺的,只是表達不出來,而死亡時最後失去的是聽覺,又想起吳大猷先生在加護病房昏迷不醒的住了一個多月,去世前一週,李政道先生特地來看他,眼珠還能動一下,豈不是更痛苦?想到這裡,油然興起一種使命感,光自己生氣沒用,一定要把這些感覺寫出來,一方面替病友申冤,一方面也為自己出氣,或者還可促進醫院有些改進吧!想到這裡,氣消了一些,也不覺得那麼熱了,大概是心靜自然涼的緣故,居然昏昏沉沉的睡了。次日(八月九日)上午十點,一覺醒來,身上的瓶瓶管管少了一些,終於活著出加護病房了。 當天下午,主治醫師告訴我:「你已經脫離了危險期,現在是你感覺最虛弱的時候,四肢癱瘓,言語不清,但這些都是自然的,以後會進步,當然不會完全復原,但會進步,進步多少,要看你復健的努力。」這話我聽得懂,因為有過一次經驗,這次只會更困難,一條漫長艱苦的路,正等著我。 2005/09/18 聯合報 聯合副刊 ( 轉貼 ) 附注 : 沈君山校長於兩年前 (2007年) 三度中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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