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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6/27 17:00:00瀏覽345|回應0|推薦7 | |
「他們找到一具乾屍,」 警衛伯伯閉著眼睛說, 彷彿正盡全力試著將那畫面趕出大腦。 「你知道嗎,那就像一根特大號的金華火腿。」他補充,看來方才努力的嘗試一點用都沒有。 「天吶,」沛沛揉著眉心喃喃地對我念著:【古德威再見…,請你把它從美食名單中移除…?】 「啊?」我沒聽懂。 【沒什麼…,】沛沛問我:【你知道這件事嗎?】 我搖搖頭,【半年多前?我可能還沒搬過來。】我反問警衛: 「伯伯,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去年7月26日,」他斬釘截鐵地說:「我到職的才不到第一個禮拜,不可能記錯的。」 「果然,」我說:「不過…,」 我想到警衛伯伯稍早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 再加上714號房裡那張符咒的背面不會隨隨便便浮現201這個數字, 於是我問他: 「事情應該不是只有燒炭自殺那麼單純吧?」 「單純?這事界上還有什麼事會是單純的呢?」警衛伯伯摘下眼鏡,揉了揉鼻根: 「住201的是對夫妻, 他們買下那相臨的三戶套房,並改裝成你們看到的樣子。」 「風水改成這樣,住起來應該很難過吧。」沛沛不以為然地說。 「住的怎樣我是不知道,」警衛伯伯戴回眼鏡: 「畢竟我也只在上班第一天見過那對夫妻一面已, 然後人當天就死了…,或是說七天後我們才發現屍體。 但是話說回來,可能房子風水怪,住的人就…。」伯伯欲言又止。 「看起來怪?」我接下去。 「你要這樣說也可以, 那兩個人確實看起來有點不對盤。」 「怎麼說?」我問。 「我記得,我上班第一天就見過那夫妻倆, 他們那天晚上從外面走回來, 女人一路念著生活細碎小事, 例如水電瓦斯繳了沒,東西要隨手整理起來好,衣服記得拿出來,今天得洗衣服之類的。 男的有五十來歲了吧, 大禿頭,挺著個大啤酒肚,穿件白汗衫, 十足十就是個邋遢的中年歐吉桑; 至於他太太,喝!你真得看看她那身妖嬌的身裁和美豔的打扮, 屁股是屁股胸是胸, 只可惜,你得看看她念她老公時的那副嘴臉」他嘆了一口氣: 「她臉上三十來歲的妝點,卻掩飾不住四十多歲的面容, 掛著二八年華般的甜蜜微笑,卻沒有一絲與她先生親暱的動作。 一對夫妻聊著夫妻間該聊的事, 但走在一起卻像兩個陌生的路人, 甚至說是現金交易的妓女與嫖客都不為過。」 「所以你這是在指控他們有人在搞外遇嘍?」 沛沛犀利地問道, 看來她還在記恨警衛伯伯沒有明講201是兇宅這件事, 於是索性連稍早不懂世事的偽裝都省去了。 「但或許人家真的是在性交易啊,」她說: 「畢竟伯伯你也只是第一天上班, 而人家也可能是常客, 兩個最熟悉的陌生人,隨口話話家常也不過份吧。」 「他們就是夫妻。」警衛伯伯斬釘截鐵地說。 「也許是你看錯了。」沛沛不甘勢弱。 「我不可能看錯, 再者那天半夜我去各樓巡查, 在201外面清清楚楚地聽到男人在咒罵女人, 什麼偷吃不擦嘴與小狼狗之類的。」 「哦…,」沛沛心神領會地說: 「所以之後就有人燒炭自殺了? 我猜,那個人應該是歐吉桑。」 「不,」警衛伯伯公布正確答案:「是他太太。」 沛沛皺了一下眉頭,「你確定?」她問。 「有什麼好確不確定的,」警衛伯伯不耐地看了沛沛一眼: 「後來警察查出來死在房裡的是女人, 身份則是那男人的太太。」 「是嗎…,」沛沛若有所思地說: 「可是你剛才說屍體是死後一星期才被發現的, 那這段時間他先生去了哪裡? 難不成一個禮拜都沒回家?」 「沒錯,」伯伯說: 「他跟警察說,兩人吵完架後, 他那天清晨就跑去香港散心了。 這點我也可以作證, 因為我清楚地記得, 那晚我巡邏完沒多久, 男人就拖著一小箱行李下來警衛室, 還要我幫他叫一台計程車。」 「出國?他還真有興致啊。」沛沛突然瞪了我一眼,看來是又想起我們之間的某筆舊帳了。 「他真的出國去了嗎?」我連忙轉移話題:「還是這只是他自己說的。」 「當真是出國了,」警衛伯伯說: 「警察還特地去看了機場那邊還的記錄; 而且兩邊的時間與路程對起來, 證實他還確實是從這裡直接到機場的。」 「所以你相信他太太是自殺的?」我問,雖然我相信他不相信,你知道的。 「唉,你要是看他後來趴在他太太身上哭的那個真誠樣, 你也會十成十地認為他的真心可真是真金白銀的了, 他甚至還說他太太身上穿的衣服, 是哪年哪月他們去哪裡買的。」 「只是…?」這回連我也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但伯伯只是搖搖頭,一昧地看著我不說話。 「他的眼淚並不單純?」於是我只好自行腦補。 「是啊,那哭相啊,你恐怕只能說是那是…個什麼…,」 伯伯㪣著腦袋,「木魚!」他猛地一拍手:「木魚的眼淚啦!」 「啊?」我猜我應該聽到了某句我不懂的諺語。 「他說的應該是鱷魚的眼淚吧。」沛沛提示。 「是啦!」伯伯拍了一下大腿: 「鱷魚的眼淚!你瞧我這腦袋,真是…, 總而言之,老李,之前的警衛,說他也聽過那兩夫妻的爭吵聲, 他自己甚至還出面過幾次,因為隔壁鄰居都出來抗議了, 然後你得聽聽那男人駡的有多惡毒唷。」 「你的意思是…,」我問:「男人有動機殺他太太?」 警衛伯伯雙手一攤: 「這都是你說的, 不過你想想, 不管當初那男人是用什麼說法瞞過警察的, 在他們吵架到男人下樓叫車的這段時間中, 那男人…。」 「所以,這段時間可以讓他做手腳?」我問。 伯伯聳聳肩,「例如?」他反問。 「例如騙給他太太吃安眠藥,然後才再點上炭火?」我揣摩著。 「你當初有向警察講這些嗎?」沛沛突然插嘴問道。 「沒有!」伯伯擺擺手,「他們怎麼會相信我這老古董的話?」 「那男人後來怎麼了?」沛沛追問。 「我也不太清楚,」伯伯回答: 「聽說後來他回老家了, 官司怎麼樣我不知道, 但看來應該是有缺錢, 否則又為什麼會託我們幫他租房子呢?」 「嗯…。」沛沛沉吟著。 警衛伯伯看看手表,「好啦,該講的都講了,」他起身拉拉制服道: 「耽誤了不少時間,我也該樓上巡巡了, 你知道的,這棟大樓裡管閒事的還真不少, 這年頭連警衛都不好幹啊。 你們也早點上去吧,時間不早嘍。」 「喔,好的,」沛沛回說:「不過我想再多坐一會兒。」 我望了沛沛一眼。 「被剛才這樣一鬧,我還睡不著,是吧?」她突然問我。 「是啊,」我趕緊說:「再看一下星星。」我指著頭上那一小片天井說。 「好吧,」警衛伯伯一臉狐疑地看著我說: 「那我先去忙了,你們再坐坐吧。」 「嗯,好的,拜拜。」沛沛說。 她看著警衛伯伯離開的背影,「看星星?這是什麼爛藉口?」她調侃我。 「還說呢,也不先跟我講好。」我邊抱怨邊看著伯伯走進電梯。「怎樣,」我問: 「妳覺得哪裡不對勁?」
沛沛用食指敲著臉頰: 「我覺得伯伯的工作讓他有很多機會探聽門後頭的私密, 與很多時間去把這些八掛串聯起來, 卻又被束縛著不能暢所欲言, 而且說真的,」沛沛揉著太陽穴:「我很討厭他那種明明愛講,卻又不直接說出關鍵字的調調…。」 「我也是…,」我說:「還有,到底是哪裡怪?因為妳猜燒炭的是那男人。」 「你說燒炭的房間被燻成一片漆黑?」沛沛反問。 「是啊,怎麼了嗎」我回答。 「那好,」她說:「要把房間燻成這樣,恐怕得用不少木炭吧。」 「嗯…,的確,」我琢磨著:「而且警衛也說了,那具屍體被一整個烘乾。」 沛沛補充:「更別提房間縫隙還被毛巾塞住了,」她突然抬頭看著我問說: 「欸,你不覺得太複雜了嗎? 這根本就是男人的作風嘛!」 「這倒是…,」我想了想,然後問道: 「不過說真的, 妳以為自殺的是男人, 警衛伯伯則認為是男人殺了他老婆, 但為什麼他太太就不會是自殺的呢?」 「因為看起來很怪,」沛沛說: 「你想想,一個出軌愛到死去活來卻又因感情受阻而自殺的女人, 她在死前,就應該會先換上全新的衣服, 穿得漂漂亮亮,然後再哭個肝腸寸斷地去燒炭, 這樣自殺才會有美感,是吧?」 「我怎麼不記得我們看過瓊瑤小說?」 「吵死了,我躲在棉被裡看的可以把?」她不耐地揮揮手說: 「不是,那是女人的心理, 為情而死就該死的浪漫,死的有美感。 但你還記得警衛伯伯講的嗎, 男人哭著說他太太還穿著他們一起去買的衣服, 你覺得這是一個不顧夫妻情份的女人會做的事嗎? 再者她可能也已經先吞下了大量安眠藥, 所以此時她又怎麼會有心情與能力去管門縫、窗台有沒有封緊, 更別提還得堆起那一大爐、總共好幾袋的木炭?」 「呃…,是不好解釋。」我承認。 「還有呢,」沛沛補充: 「不要說神離,她太太連最基本的貌合都不願意偽裝了, 這種為愛而寧願放棄婚姻的女人, 她會為了愛情被老公揭發而去自殺嗎?」 「的確不可能…,」我說:「所以妳也認為是那男人殺了他太太?」 「但這樣就更難解釋了…。」沛沛揉著眉心。 「怎麼說?」我問:「妳不也覺得這些手法是出自男人的作風嗎?」 「是沒錯啦,」沛沛說: 「可是那堆木炭怎麼解釋? 如果男人是在爭吵後失手打暈他太太, 然後再餵藥燒炭好偽裝成他太太自殺, 那麼他不就得在大半夜到外面去買木炭? 大半夜會開門賣木炭的賣場不是沒有, 但要買一堆木炭而不會被店家注意,那他至少得跑個好幾趟家吧? 而且如果沒有特別的事,他要那麼多木炭幹麻? 所以,這種進進出出搬木炭的怪異行動應該會引起警衛的目光吧, 但為何警衛伯伯雖然懷疑男人殺了他太太, 卻沒提到男人出門買木炭的事, 即便他那麼愛講八掛?」 「因為男人並沒有出去買木炭,」我推理著: 「或是…,男人早就預謀要殺他太太了, 於是事先買好木炭藏在家裡?」 「有可能,但還是很怪,」沛沛搖搖頭: 「警衛伯伯說他第一次看到那對夫妻時, 太太正沒好臉色地念著他老公的生活習慣,是吧?」 「好像是。」 「那麼,我們可以說,在家裡負責打掃的應該是他太太。」 「要這麼說也沒錯…。」 「既然如此,你也看過他們的屋子, 雖然隔間很奇怪, 但每間房間的格局卻沒有改變, 大致上還是與你住的那間相同, 也就是說,屋內並沒有太多的收納空間,是吧? 既然如此,先生要在房間裡藏一堆木炭, 負責打掃的太太不會發現並起疑嗎?」 「呃…,也許她先生有個很好的藉口吧。」我猜。 「或許,」沛沛勉強同意,「但是,」她又說: 「撇開木炭來源的事不說, 警察伯伯說他那晚巡邏時還聽到那兩人在爭吵, 然後他巡邏結束後沒多久, 男人就下樓要他幫忙叫計程車。」 「嗯。」 「如果說警衛伯伯是從頂樓一路巡下來的, 然後在二樓聽到爭吵聲, 那麼,他從二樓再向下巡完走回警衛室, 應該也不會花掉太多時間吧。 接著男人沒多久後便出現在警衛室, 那他會有足夠的時間去佈置現場、燒炭和塞窗台門縫嗎?」 「是有困難…。」我不得不同意。「那…,妳的意思是…,」我說: 「女人不是自殺的,也不是她先生加工自殺的, 那殺她的便是另有其人嘍?」 沛沛聳聳肩: 「怎知?我也不喜歡這個答案, 但另外兩個答案也不是那麼合理,不是嗎? ……,欸,你幹麻用那種佩服的眼神看我? 千萬不要跟我說你覺得我好像福爾摩斯喔…。」她沒好氣地說。 「呃…,妳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 「唉,別忘了,你肚子裡的蛔蟲可都是我養的。 不過話說回來, 那男人也許是那晚稍早就將房間佈置好了, 他把太太打昏之後只需把她拖進房間和點燃木炭而已, 這樣他便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出現在警衛室了。 所以,」她看著我問道: 「你覺得那種狀況最可能? 加工自殺的是她先生,還是另有其人?」 「一定要選一個?」我問。 「嗯。」沛沛點頭。 「那…,」我毫不猶豫地說:「我會覺得是另有其人。」 「什麼?」沛沛吃驚地說: 「我還以為你會選她先生呢! 為什麼?畢竟你的個性是不會去做那種沒根據的判斷的。」 「首先,」我說: 「我看不出妳的邏輯有什麼問題, 但其次,我不認為那男人城府深到會預先準備好殺妻的工具, 畢竟情殺大多是衝動犯案, 而一個城府甚深的男人要預謀殺他太太, 又怎麼會先大聲吵架,讓另人懷疑他有殺妻的動機? 還有最後,第三,前面兩點都不是讓我覺得殺人者是另有其人的原因。」 「喔?」沛沛好奇地問:「還有其他我不知道的原因?是什麼?」 「我想妳可能真的沒有看見,」我說:「妳還記得我把妳拖出203那間房間嗎?」 「嗯,記得啊。」沛沛一臉疑惑。 「那時為了要把妳抓出來, 我是面對著房間退出來的, 所以我看到原本是套房的那扇大門, 有光線從外面的走道自門縫下透進來, 在地上那爐被妳打翻的灰燼上, 投影出一道道長長的陰影, 然後,妳猜我在那些明暗交錯的光影中看到了什麼嗎?」 「……,一組數字……?」沛沛猜。 不愧是我肚中蛔蟲的主人。 「清清楚楚,」我說:「那些影子不可能地排成一組數字:8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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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