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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6/30 17:00:00瀏覽456|回應0|推薦9 | |
叮咚。 【你居然又給我去按門鈴?】沛沛設法攔住我的手。 【小聲點,妳這樣會吵到鄰居。】我在817號房門外提醒她。 【我很小聲了!】她的聲音中蘊藏了無盡的怒火: 【但是你這回有看到門外累積了很多灰塵嗎?】 【沒有。】我老實說。 【很好,所以現在萬一有人在裡面怎麼辦?】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嘗試回答正確答案。 【什…什麼…?】沛沛難得被我氣到一時說不出話來。 【況且這麼久都沒人出來開門, 應該就是沒人住吧, 妳看。】我伸手又往電鈴上按了一下。 【天吶!你在幹麻?】沛沛完全來不及阻止我。【萬一裡面的人只是在睡覺怎麼辦?】她氣急敗駡道。 【呃…,】說真的,我完全沒想到這一層,故意的: 【但妳應該可以從容不迫地應付這個狀況吧, 而且,我覺得妳還是太大聲了。】 「嫌我太大聲? 你都不怕叫醒屋內的人了, 現在居然怕我會吵到鄰居?」 沛沛伸手在我頭上敲著,不過幸好她還沒習得她媽媽的真傳…。 【欸,就事論事,】我和她鬥嘴說: 【我按的是沒人住的房間, 妳吵的是有人在的鄰居, 所以再怎麼說也是妳吵到別人, 怎麼可以怪我呢。】 通常我和沛沛的大冒險都是以悲劇收場, 原因是最後總會有個人玩得太開心直到樂極生悲, 那個人是誰不一定, 不過這次故意玩過頭的人是我, 因為沛沛堅持不理會我打道回府的要求, 執意要上樓到817號房外再看一下, 所以我是吃了秤陀鐵了心,就是要把沛沛惹毛好報復她。 「什麼叫你吵我吵?我吵的話就是你在吵」 沛沛接近歇斯底里地頂回來, 看來我的計畫算是成功了。 「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沛沛繼續怒道: 「為什麼你總得要跟我講道理? 難道你都不願意替我想…」 「誰啊?」 走廊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 令我倆立刻閉上嘴巴,面面相覷。 沛沛指了指817號房, 我搖搖頭,【聽起來像隔壁的。】 【快閃。】沛沛伸手拉住我。 「誰啊,快說,究竟是誰在外面啊?」 那聲音聽起來沒有半分怒氣, 但不知為何卻充滿了威嚴, 令我們倆不得不乖乖站住。 【怎麼辦?要說什麼?】沛沛用嘴形問我。 能讓沛沛嚇到說不出話的人還真沒遇過。【Knock, knock?】我提議。 【認真?】沛沛一臉不可置信地瞪著我。 「我說,外頭到底是誰啊,」那聲音繼續說:「我正在從貓眼裡看著你們兩個喔。」 「呃…呃……,我們是…,是…」沛沛手足無措地找著藉口。 「來看房子的。」我接口。 沛沛瞪大眼睛看著我。【妳有什麼更好的理由嗎?】我無聲地反問。 「唉呀,要看房子啊,怎麼不早講呢?」 說著,老太太把門拉開了約末三分之一, 整個人則站到門板與牆壁間的空間中, 她的身高不到我的胸膛,至少比沛沛還要足足矮上一個頭。 灰白夾雜的頭髮盤在頭頂上, 用簪子固定成一個大髮髻, 令她的腦袋在視覺上與身裁更不成比例。 一件旗袍服貼地包在身上, 或許襯托不出什麼腰身, 但就連不視貨如我,卻也能認出何為雍容華貴。 只是令人深覺毛骨悚然的, 終究還是她臉上遍布著密密麻麻,宛若彌諾陶洛斯迷宮般的皺紋……, 或是精確地說,其實她臉上半絲歲月的細痕都沒有, 但整個人散發出的氣息卻有如失敗的天山童姥, 給人一整個腐朽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爛的錯覺。 而直到此時此刻,我才醒悟到令沛沛深感不安的正是她敏銳的直覺, 因為審視著我們的老太婆雖然一臉顢頇, 卻掩飾不住她雙眼中那有如巫婆般銳利的精光。 「你們在看隔壁那間吧,」老太婆說: 「我看到你們一直在那外面轉來轉去的, 進來聊聊吧,我對那裡頭發生過的事知道的可多著呢。」 老太婆側身要讓我們進屋, 沛沛卻搶先一步拒絕她說: 「婆婆,對不起,現在很晚了, 我們還是不要打擾您好了。」 「怎麼會晚呢?」老太婆一臉訝異地說:「我在在做午餐呢!」 「什麼…?啊!」 沛沛一聲輕呼,原來她一個不注意, 便被老太婆一把抓起,用力地門裡拽去。 我連忙伸手要拉住沛沛, 卻萬萬沒想到那老太婆的力道如此之大, 最後居然連我也一同被扯進屋內。 「沛沛……咳…咳…」 我擔心地喚了她一聲, 結果下半句話卻被房中厚重的空氣噎著, 因為那裡頭的水份含量之高, 高到每吸進一口氣,水氣就能在肺裡凝結, 並迅速地淹沒每一個肺泡。 「記得要脫鞋啊,」 老巫婆不理會我們的痛苦, 駕輕就熟地在那會溺死人的空氣中說: 「別把我這地毯踩髒了,那很貴的, 把你們的鞋收到鞋櫃裡。」 我轉頭一看, 這才明白老太婆剛才並不是為了安全才把門打開那一點點, 而是門後還擋著一整座鞋櫃, 各種款式、高貴而優雅的鞋子從地板直接堆砌到天花板, 一雙雙鞋子間彼此完美地嵌合在一起, 沒有一點縫隙,卻也沒有一隻鞋子為了空間的狹小而妥協, 繼而受擠壓並改變了一絲絲型狀。 不知為何,我居然有點後悔剛才為何沒有細看老太婆如何把鞋放進櫃子, 因為那必然會是大師級的收納手藝, 然而就在我回身隨意看了屋內一眼那驚為天人的裝飾擺設後, 又再次讓我對她的工藝水準深深感到嘆為觀止, 原來房內塞滿了金飾銀器、瑪瑙琉璃, 大大小小各式散發著腐朽氣息的珍貴家俱歷史文物, 完全依照其形狀尺寸曲率弧度相互交疊卡合, 填充了屋內每一分可供容身的空間, 其緊密的程度比我剛才看到的鞋櫃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連塞進一張紙的間隙都沒留下, 令人不禁懷疑當初馬丘比丘的石牆,就是聘請這個活到天荒地老的老巫婆去砌的。 我邊讚嘆著邊脫下鞋,隨手往門邊的地板上一擺, 畢竟整個房間能讓我放下一雙鞋而不會增一分太肥、減一分太瘦的空地也只剩這兒了, 邊往屋裡走邊摸出手機,打算看看能不能偷偷拍幾張相片, 然後我就一腳踏上那張地毯。 「呃…。」 我無言地望了沛沛一眼, 她早我一步進去, 此刻正用蓄滿淚水的雙眼看著我, 臉上的表情彷彿在有什麼滑溜溜的活物正從她腳下滑過。 我相信她的感覺是正確的, 因為我本來還沒發現沛沛的腳踝深陷在那厚重的地毯中, 直到換我踩進去,才驚覺那其實是一層吸滿水份的長毛, 考量到外觀與質感,令我開始認真地相信那應該是某種無性繁殖的菌絲, 只是每邁出一步都必須先用力地把腳拔出來, 然後再聽到踩下去時發出的吸水聲, 又不禁讓我懷疑長毛下頭其實應該還腐爛了一層沼澤般的泥炭土, 而這可以由真的有什麼滑溜的生物從我腳邊游過的觸感來證明, 然後我開始慶幸自己還穿了雙襪子, 並心疼沛沛因為光著腳,所以在眼中泛出的淚光。 【那是什麼?】沛沛哭喪著臉用唇語問我。 我搖搖頭,然後順著目光看向一旁黑暗的廁所, 根據白毛與廁所門融合的程度來判斷, 那扇門可能從地毯鋪下去之後就沒再關過了, 而白毛則肆無忌憚地蔓延到浴室地板中。 也不知道是無光的環境、充足的水氣,還是某種莫名或豐富的營養, 總而言之,浴室地板上的菌絲生長地特別高大, 甚至高大到可以蠻橫地越過浴缸並伸到水裡, 然後貪求無饜地吸收裡頭的…烏黑…黏稠…翻騰並不時緩緩鼓起的…膠狀黏液…。 好吧,現在我想我知道在腳底打轉的未知生物是打哪兒來的。 【別問。】 我輕輕地推著沛沛前進, 因為現在有些事是脆弱的她不需要知道的。 「坐吧。」 老巫婆頭也不回地招呼我們, 她自己則在爐火上的一個大鍋裡翻攪著什麼, 我四處打量著小小的房間裡有哪裡可以坐, 然後選了那張被埋沒在房角的英式沙發, 一邊穿梭在黏稠的地毯與滿屋的家俱中, 一邊擔心地看著老巫婆燒起那爐熊熊的大火, 它正肆無顧忌地啃食著周遭的擺飾、書畫與各式各樣易燃的壁毯、蕾絲與流蘇, 唯一阻止火苗漫延的應該是那浸潤了所有物件的水氣, 而爐火可能是吸收了老巫婆的能量,或浴室那潭黑水的巫術才能維持, 否則它一定會像我們一樣將要被水氣溺斃窒息而亡。 還有那老巫婆到底在燉什麼?小孩的手指嗎? 既然如此,為什麼整個房間裡又會瀰漫著一整個陰溝般朽木腐土的味道? 還是老巫婆在煮…幹! 我從一屁股坐下去的沙發上試圖彈起來, 因為那沙發看似還保有的原裝的布面, 但卻與白毛地毯在實質上融合成一體, 兩者除了顏色看起來不同之外, 都同樣的軟爛、噁心並富含水份,如果那真的是水的話。 這些像水的東西一沾上我衣服, 便迅速漫延地溼濡了我全身, 並用表面張力緊緊地將我與沙發吸附成一體, 連同那冰涼而滑潤的觸感, 活像讓我坐到一支巨大的舌頭之上, 而且恐怕還是隻變色龍般沾滿黏液的舌頭, 因為它一舌頭又把我再黏回去。 沛沛看著我在沙發一角為她留下的位子, 用眼神問我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揮了揮手建議她還是坐在套房中那張巨大、華麗而鋪張的床沿上就好了, 然後我就看到她臉上浮出噁心欲嘔的神色, 想必那張床也被替換成某種來自異次元空間中的魔物, 而坐在任何一種生物的舌頭上可能都不會太好過…。 「啊,都坐好啦?剛好,」老巫婆轉頭回來看我們,手上端了一碗才從鍋中盛出的東西: 「等那麼久,一定很餓了吧? 來,先吃一點,很香的呢!」 她把那個碗就近塞給沛沛, 自己又回頭到鍋裡攪撥著要拿給我的第二碗。 「這是…」 沛沛努力地尋找合適的形容詞, 她指的是她從碗裡捏出的一條細長、粗胖、慘白中帶著灰綠基色及點點黑斑的指節狀蠕動物體, 上頭還有濃稠的墨綠色汁液緩緩地往下滑落。 「……什麼…?」最後,她問。 「豬尾巴。」老巫婆頭也不回地解釋。 【豬尾巴會長指甲嗎?】 沛沛偷偷問我,同時把碗遞給我, 並試圖甩掉手上那鼻涕般的東西。 就我認知,那應該不是手指, 因為手指的指甲下面不應該出兩隻像眼睛的東西, 還是說…,依據那東西的外型判斷, 難不成牠是正在我們腳邊游竄的莫名生物?。 「老ㄨ……婆婆,」我在最後一刻改口: 「我確定我們晚一點吃午餐應該沒有關係, 還是…」 牠盛舀的動作微微一頓,令我心頭一凜, 但牠卻滿臉堆歡地轉過身來, 笑著放下手上的東西笑道: 「你們不餓啊,真可惜呢,那還是我一個人吃吧。」 我還在慶幸我的聰明才智, 下一刻就後悔地看著老巫婆搶過我手裡的碗, 然後一屁股坐到我旁邊原本為沛沛留下的空隙。 那空間已經夠狹窄了, 不過看來是沒小過老巫婆的身裁, 因為就算牠是硬擠進來的, 但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份卻沒與我相觸。 只是那是唯一沒與我接觸的東西了, 老巫婆身上各種惡意的無形觸角還是隔著空氣千軍萬馬地摸了過來, 並在貼上我皮膚的那刻,幻化成無數的蜈蚣馬陸從我身體的這側爬到那側, 留下我這軰子最毛骨悚然的雞皮疙瘩, 而讓這些疙瘩久久無法退去的, 恐怕還是豬尾巴在老巫婆嘴中的啃咬與吸吮聲。 我下定決心不要轉頭過去看牠的吃相, 因為只要光看沛沛臉上的表情就已經是夠驚悚的了, 而此刻她正轉移目光到我身後某處珠寶紋路或裝飾渦旋上, 讓自己的心智進入強制登出的狀態。 於是為了解救沛沛於水深火熱之中, 我鼓起勇氣問老巫婆道: 「婆婆,您剛才說您知道很多事,呃,關於隔壁817的事, 不麻煩的話,可以請您告訴我們嗎?」 「啊,你問那個啊,呸!」 老巫婆一口啐出嘴中的骨頭, 那骨頭消失在沛沛腳邊的地毯中, 看沛沛倒抽一口氣的表情來判斷, 想必此時此刻正有許多未知的生物正在她腳旁爭食同類的屍骨。 「怎麼會麻煩呢?」 老太婆饒富興致地看了沛沛一眼, 然後伸手將一整碗的東西倒到沛沛腳邊! 「那間套房裡發生的事可精采了呢,」 牠不理會沛沛泫然欲泣的無助, 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接著講下去: 「那房間的住客是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 年紀不小了,卻沒有一份正當的工作, 反正對他來講也沒差, 有一張美俊的小白臉和一個富爸爸, 不用發情身邊也會跟著一群小母狗兒。 只是那小子人雖長的好看, 但想必是沒長什麼大腦, 正所謂狡兔不吃窩邊草, 那白痴卻勾搭上了有夫之婦, 從他們平日打情駡俏的呻吟聲判斷啊, 我看那淫婦還是二樓走道兒最盡頭的那中年婊子呢。」 「什麼?難道是她?」我吃驚地脫口而出。 「怎樣,你也認識她啊?」老巫婆問。 「沒…,沒有…,呃…可能有…聽過…知道,名子…。」 我不太確定地說, 只是就或然率而言, 住二樓邊間同時又養小狼狗的中年蕩婦, 會是別人的機率恐怕不會大到哪裡去。 「唉,說到那蕩婦,下場還真淒涼啊…,」老巫婆感慨地說: 「我還記得那天,隔壁那小伙那帶了她女朋友回家 說是要幫他女朋友過生日。 我根你說吶,那小淫娃兒可不是我先前講的二樓那婊子, 她可是小伙子的正宮女友啊! 那個小淫娃兒還真了得,人還在外頭就已經哼哼唧唧了, 更別提進了門就生怕屋子不夠堅固似的, 拼了命也得把房間搖到散掉, 哪管得著給人聽見了丟不丟臉、害不害臊,啊? 不過,雖然說有些人天生就是賤, 但那小淫娃兒除了賤,人看起來更怪。 長相是如狐魅般的妖豔 但一雙眼卻吊起來看人; 說起話來嗲聲嗲氣地懾人心魂, 但骨子裡卻一個心眼兒勾著一個心眼兒不知道被鬼勾到哪裡去了。 果不其然,那淫娃兒才哼到一半, 也顧不得口裡的那根棒子硬到哪兒去, 當下就和小狼狗一言不合地吵了起來, 那爭吵聲之大,大到就連隔了一面牆也聽得一清二楚。」 我瞟了一眼屋內滿滿的擺飾, 心裡懷疑還有什麼聲音能穿過這堆絕佳的隔音設備, 即便如此,我依然順著老巫婆的話問道: 「所以,妳有聽到什麼內容嗎?」
「可精采了!」 牠無趣地看了看雙眼放空的沛沛, 這才接著說道: 「原來淫娃兒早就發現小狼狗和住二樓的賤人搞上了, 只是她一直按兵不動, 暗地裡用那雙鬼里鬼氣的眼睛觀察, 直到找到那小狼狗的把柄後, 再耐著性子等到小狼狗把命根子塞近她嘴裡, 這可讓她有了足夠的籌碼好好敲那小狼狗一筆嘍!」 「嘴裡一邊塞著東西一邊談判?」我質疑道,心中納悶著老巫婆到底在這番故事中塞入多少想像。 「哼!那你可知道那淫娃嘴上功夫的厲害了吧?」 老巫婆啐道: 「就算用手緊抓命根子也令那小狼狗夠受的了。 只聽得小狼狗毫無尊嚴的跪地哀求, 滿口雞貓子鬼叫的想讓小淫娃放手, 結果小淫娃一開口就是兩億。」 「啊?」我沒聽懂:「兩億什麼?」 「錢吶,笨蛋,難不成是精子嗎。」老巫婆回駡道。 「一根命根子值兩億?」我訝異地問,雖然心中也在般算著那玩意是否應該值那價格。 「想必小狼狗認為是沒那個價值,」老巫婆說: 「因為他竟然不顧人生的金玉被掌握在別人手中, 硬是拼了命地和小淫娃討價還價, 看來不是兩億可以買走他和他爸全部的身家, 就是他那根使用過度的金玉早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內嘍,哈哈。」 老巫婆滿是惡意地乾笑了兩聲, 往彿她剛講了全世界最幽默的雙關語, 只是那笑聲從牠乾啞的喉嚨中逼出來, 聽起來只會比玻璃的刮擦聲還要難受。 「我覺得應該是第一個原因,」我說,只是為了掩飾我笑不出來的尷尬。「但是,」我問: 「為什麼要一個人家付不出來的金額。」 「因為兩億確實買不到小狼狗的命根子,但確實買得起他的命。」老巫婆意有所指地說。 「喔?」我開始有興趣了。 「從小淫娃兒邪惡的齒縫中擠出來的是,」老巫婆神秘兮兮地說: 「她知道二樓的賤人是誰殺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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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