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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8/28 23:27:13瀏覽38|回應0|推薦3 | |
陵帝渾身一震,再也抵受不住般地抬首,眸中映出深深的驚恐,「丞相,朕……」
柳睿冷笑,逕自說了下去,「霍大人便替本相對你那岳丈傳個話罷,那名宮女──已被本相處死了。」
此話一出,陵帝的臉只餘一片慘白,渾身虛軟了似地往後跌倚。
「陛下怎麼了?哦,本相險些忘了,那位小宮女是陛下宮裡的人,多年來陛下難免要有些感情,可誰讓她不安守本分,放著好好的安逸生活不要,偏要蹚這淌渾水呢?」柳睿故意不往重點裡說,可言下之意清清楚楚,裡裡外外俱是指桑罵愧的譏嘲,上上下下俱是話中有話的警諭,無論聲音放得如何輕柔,一席話卻如千斤般重重壓在人的心頭。
對於皇帝,柳睿就算再專權也敬其是天子、念其是外娚,有甚麼不滿便私底下打壓打壓,再怎麼也做做樣子裝作天下太平,現下當著臣子的面發作皇帝,顯是觸了他的逆鱗、超過了他的底線。
陵帝哪裡還說得出話,而柳睿顯然也不需要他的回應,只冷冷地觀賞少帝嚇破了膽的軟弱模樣,幾乎是享受一般,看那臉色由白轉青、由青轉灰,繼而陷入一股深深的絕望。由始至終,無人說個明白究竟發生了何事,偏生皇帝知、柳睿知、想必霍連宏也是知曉的,而那些仍是墮於五里霧中的閒雜人等,更不會嫌命長地去揣測去探究君相之間的矛盾陰謀。
禦書房一片靜謐,如懸著一條緊繃的弦,只消輕輕一觸便能劃破爆發。
所有人皆止了息,空氣被削得稀薄,耳際只響著自己的心跳聲,和著柳睿漠然呷茶的悠慢姿態,每一個動作都被放慢、每一道聲響都被放大了,直到咚地一聲,茶碟被輕力擱置在御案上,愣是讓人猛一回神。
驀忽間,一個老太監自一旁撲出,抖得殘軀跪也不跪,哭喊道:「都是老奴的主意,是老奴的錯啊,丞相大人莫錯怪陛下,請賜老奴一死罷──」
「不!」始終緘默的少帝猛地站起,那張溫雅的臉佈滿了驚恐和痛苦,交雜著在折磨他。
柳睿訕然睨了皇帝一眼,溫度低壓得引人噤聲,像是冷冷地觀賞一場戲似地,曲著指以指骨輕輕敲著案面,接著他笑了,擺了擺袖,「把人拖下去──杖斃。祥龍殿所有宮侍,一律仗五十,罰俸半年。」
「丞相!」陵帝驚駭失色,再也顧不得失態不失態,當著一干臣子宮僕面前直向柳睿俯首低眉,姿態低得幾近哀求,彷彿隱忍到極限,「劉永自小看著朕長大,丞相能否……能否放過他……」
「放過他?那誰又放過微臣了,嗯?」柳睿問得少帝啞口,這老奴明顯是為少帝的錯替身抵罪,要求情委實底氣不足,再說處置少帝身邊的人本來就是為了給他一個警告,讓他失了心腹也無了勇氣,就算劉永不站出來柳睿也有的是解決人的方法。
以陵帝犯到的忌諱而言,柳睿的處置實不算重,說到底柳睿雖專橫霸權,卻不暴虐,也算是如此政治環境下的唯一安慰罷。
「看來陛下是不忍見這奴才最後一面,那好,你們就在這兒,在陛下面前行仗。」
宮侍自知這裡誰的話說了算,柳睿決了意是誰也拉不回的,當下就把侍候皇帝二十多年的老奴拖到下首,一記記的悶棍,肉綻聲、骨裂聲,聲聲打在年輕皇帝耳膜之上,如刀、如刺。結局如何,所有人心知肚明,在皇宮裡同情是不必要的情緒,所以沒有人臉上露出半點異色。
陵帝頹然跌坐椅上,眼神空洞得引人憐憫。
「奴才生事,讓霍大人見笑了,方才本相交待的,想必也不須本相重覆了,退下罷。」柳睿微笑,即便是如此陰陰冽冽的笑,映在那張無比俊美的臉上自是好看得緊,可只要想到這個俊美的男人方才在點首之間便將一個宮僕當著皇帝的面仗斃,那是誰也不會敢逼視的。
霍連宏對柳睿的俊、對柳睿的冷倒是不驚不恐,只為著那言下之意微微低眉。
「是……微臣告退。」
出了殿,霍連宏的眼色幾乎是立即一寒,再也按捺不住內心翻騰了許久的怨氣,官袖下緊攥的拳頭狠狠揮向宮牆,牆未裂開半分、皮肉卻先糊紅了一片。
這一刻,他開始懷疑,自己所忠誠所侍奉的君主究竟是誰?
是陵國的皇帝、還是柳家的權相?
雖逝者為尊,更遑論已逝的君王,每一年祭祀朝拜的先皇豈能予以不敬,可他敢肯定數代下來不只他霍連宏一人有時候會禁不住質疑起那個政功顯赫的第二任帝王,奠定了百年基業固然可敬,若不是昔日那位帝王也沒有如今的中陵盛世,陵書上也為他記下了許許多多的褒讚之語,然他因一己私慾盛寵柳家而引致今日禍害,英明如陵皇怎會沒有想到?
當年的陵皇當然有手段有能力控制所有威脅他皇權的外戚朝臣,然他的後代不一定如他鐵血英明,柳家也不如先祖般忠誠輔佐,如今的皇帝、如今的柳家,早與昔日差上太多,年幼的天子根本無法對抗把持朝政多年的柳相,東方皇室與柳家,再不復當代恩情,只餘權力的鬥爭。
至於昔日的陵皇是否想到而一意孤行,抑或是晚年糊塗之過,早就隨著陵墓中蝕化的白骨成了謎,依稀之間只殘餘百年前自高處傳來的一聲嘆息。
人民歷經數代對柳家積累的怨恨越來越深,對於一個王朝絕非好事,因為那意味著一場變亂。
意味著武力、意味著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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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