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德曼奶奶Natalia Gutman又從俄羅斯來了，鋼琴大師李希特Richter與她錄音後稱「她將音樂的飽滿賦形」。 

由於近來承蒙"某賢達"照顧，有機會在近距離一饗奶奶的音樂，我才深知她不凡的飽滿的音響。上回舒曼協奏曲，是被國家交響樂團的大聲公給蓋過了。

當大多人習慣把大提琴的型態音響與中年男性的體型沉穩互為比對時，或是被馬友友濃稠的情欲表情掩埋時，顧奶奶卻打破這些模式，黑色大蓬裙一跨開，結結實實讓琴身乖乖依在懷中，合為一體。我總喜歡這種讓我想起"錫鼓"中奶奶的畫面。

顧奶奶是剛80歲過世巴黎的大提琴泰斗羅斯托波維奇Rostropovich 嫡傳弟子，音樂會上DM文字介紹啟蒙她的是她的奶奶Anisim Berlin；不過在她的訪談中 ，她認為最早真正教導自己的是繼父與祖父，幫她打下紮實的根基。18歲入音樂學院後再由師祖母，兩人的老師Simon Kosolupova親自指導。她也提到其後由Rostropovich指導時，泰斗覺得她太緊繃，故而重點教導在於讓她釋放自由。諷刺的是，1970俄國開始壓制藝文界，Rostropovich1974離開俄國便一去不回並公開聲明除非壓制停止絕不回國，而當初是小姐的顧奶奶則直接整整9年被KGB禁止出國作國際演出，失去了老師當初一勁兒教導的"自由"。 

我最欣賞的是她不做作的音響，不似許多人為求個人表現顫音過度，更不存明星化個人的念頭而刻意誇大節奏或音響變化，簡直是作曲家夢寐以求的詮釋者。 

舒曼(Schumann, 1810-56)的幻想曲Listen(作品73)三首原為單簧管或大、小提琴與鋼琴而作，由於音響清晰，這回才知奶奶可是浪漫非常。但是這還不夠，今晚的口味較重，其後是主秀葛利格(Grieg, 1843-1907)  與拉赫曼尼諾夫(Rachmaninov, 1873-1943)的奏鳴曲，兩首都是這兩位作曲家惟一的"大提琴奏鳴曲"。葛利格此首由於為1883悼念亡弟所作，第一樂章深沉的哀愁更勝舒曼的溫婉(見文末)，主旋律帶有的濃厚國民樂風，情感上卻更加激烈，不過第三樂章便感到旋律稍勉強了些，多屬技巧的變化而已。而拉赫曼尼諾夫惟一的一首大提琴奏鳴曲，則充滿典型的拉氏語彙，不失旋律大王本色，在第二樂章(見文末)才讓提琴真正越過鋼琴變成旋律的主導者，其後讓人一路澎湃到底情報完全滿足。 

不知是否心理因素，由於顧奶奶將節目獻給恩師Rostropovich，加以她總是凝神低眉從不作誇張的表情，總感覺樂音間的傷感沉甸甸地，讓人無法不思及故者。 

這種不為表現而流露的樸實情感，揚溢自她熟練的掌間，我想像著檢樸暗色花上衣內，有多麼肌肉強健~~此次演出時也穿右上圖那件，印象中與上次來台也相同，完全不打算耍花俏！但穿透人群送達的樂響卻讓人不禁感慨久居俄羅斯的她，畢竟除了保守更是敬業與學養嚴謹，不攪浮華炫技，但在需要處，又炫得讓人大吃一驚，情感膨漲處，依然可以忽地爆裂。自先生過世，她除了紀念先夫小提琴家Oleg Kagan (1946-89) 精神1990於德國巴伐利亞山區Tegernsee (International Musikfest in the Bavarian Alps) 成立國際音樂節，也與柏林愛樂前指揮阿巴多Abbado成立"Berlin Encounters"來幫助年輕室內樂手有機會與名家一道演出磨練。這才是她更令人尊敬的特質。 

音樂聽久，總會對協奏曲漸漸疲倦，因為樂團與主奏樂器的音量差，比起作曲家當年已經差距過大，偏若遇到年輕樂團力求表現，更會使得主奏樂器被蓋得不知所云。奏鳴曲一向也有"鋼琴伴奏激動過度"的現象，然不是每人都請得起一流伴奏手，真彈得好他便自己賺錢去了。這日俄羅斯30來歲伴奏雖也在所有快板都陷於瘋狂，踏板使用過度讓琴音混沌，但兩人默契還是不錯，進行順暢。遇到某些大提琴特低音，我便把耳背往前扳，幫助音響。 

扳到手酸時越想越妒嫉，為什麼不長個王永慶的招風耳哩？招風耳的好處，在於自己想聽的可以聽得一清二處，而對於背後的竊竊私語則能置若罔聞，這樣的生活，不是很幸福嗎？

說到自由與幸福，今天校園走20分，就遇上好幾個有「鐵達尼船頭架勢」的動物哩！顧奶奶冷戰後得以巡迴演出聲譽扶搖直上的心情，大概就是如此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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