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記得很清楚，斯德哥爾摩機場等寶教授會合去Mullova逃亡之旅，我們在租車公司喝了很多免費冰冷氣泡水後，開往寶教授特別發想的景點，電影「第七封印」導演靈感來源的教堂Täby Church，為此差點忘記要趕赴芬蘭遊輪。

教堂細節在此 https://en.wikipedia.org/wiki/T%C3%A4by_Church, 我就不贅述。光是15世紀壁畫與附近的 runestone遺跡就值得一遊。

《衛報》說過第七封印是「英格瑪·伯格曼（Ingmar Bergman）”前衛”的藝術作品…. 像一杯冰冷的水一樣新鮮。」我們冰冷氣泡水的旅行經驗，還真得印證了這種古老的前衛感。

嗯，當年心態是要拜望「經典」，懂了幾分不敢說，但是任何興趣，初心留著總是好事吧﹗

《啟示錄》(天主教《思高聖經》譯《若望默示錄》)裡說道﹕「當羔羊開啟了第七個印的時候，天上靜默了約半小時。」….而後便是諸多災難的降臨，以及死神。

【與死神對弈】

寶教授特別帶著劇首「騎士與死神下棋」的電影照影本前來留念。

與死神對弈西洋棋～騎士認為只要能夠持續於棋局存活，就能保命。而他同行的旅伴們也如西洋棋子，一個個顯現他們在這瘟疫與戰爭棋局裡的角色。

在教堂裡找得昏頭轉向，時間緊迫，還是靠寶教授向漂亮的瑞典美眉求得答案～激發伯格曼靈感的那張圖的所在。當然不能透露詳情，反正上二樓在管風琴邊。要冒著摔樓危險才瞧得見。

教堂中與死神下棋的人裝扮不是騎士，比較像他的隨從(esquire, 後指鄉紳)或鄉紳。與死神下棋這樣的構圖在基督宗教裡是幾乎唯一的。

14世紀時十字軍騎士(Max von Sydow飾演)與他的隨侍，在十字軍東征結束年後返回瑞典途中，瘟疫蔓延，死神的陰影逐漸瀰漫民間，恐慌遍布家國。沿途騎士聚集了一群看似散漫無知的隨行者，包括象徵Josef(劇團導演，飾演小丑), Maria與baby Jesus的天真一家人Holy Family。而彈奏著魯特琴的Josef, 背後便是個骷髏頭。天真與冷漠無感只是一線之隔。(見最後電影片段)

在途中教堂，畫家繪著「死神之舞」(畫家說﹕A skull is more interesting than a naked woman.)。拍片大致都在片場，除「騎士與死神下棋」與「死神之舞」。片中教堂並非真實，因為壁畫風格很卡通，若仔細看還挺可愛的。又與電影裡死神風衣造型搭配。在滿是壁畫的中世紀教堂，沒有這些圖畫。

騎士向(其實是死神的)教士承認自己要做件有意義的使命，說出信仰的掙扎，說他等待著”知識”。他也說過﹕「主啊，在黑暗中我們呼喚你！上帝，請憐憫我們！我們微小，害怕，沒有知識！」

但當死神前去騎士城堡宣告死亡時，騎士的妻子卻平靜地閱讀聖經，而後像耶穌一樣在死前說道﹕「都結束(完成)了」(It is finished.)

【死神之舞】

結尾時，天微亮，倖存的Josef看見了遠方山上已死旅伴的「死神之舞」(騎士也在列)﹕「Mia(代表Maria)！我看到他們！那邊風雨如磐的天空。…嚴格的死亡大師命令他們跳舞。他要他們手牽手拉長成一線。那個帶有鐮刀的大師領頭，但傻抓帶著魯特琴殿後。他們以莊嚴舞蹈遠離黎明，朝向黑暗大地，而雨水則把他們痛苦眼淚中的鹽分洗淨。

「死神之舞」Danse Macabre 傳統上是種墓邊死亡的邀舞，需要至少出現教皇、皇帝、國王、孩童、勞工。此處導演要問的是，上天對於羔羊開啟第七封印時的靜默。

但「與死神下棋」壁畫附近我也找到很像啟示錄或「死神之舞」的意念。

上圖可見應該是撒旦於沙漠引誘耶穌，這些有翅膀頭上沒光圈的必是魔鬼。教堂正中有聖家，另有伊甸園，可能都是大導演靈感的來源。

伯格曼寫作此劇本五次，有次是在胃疾住院時。即便如此，從《第七封印》起，伯格曼習慣在其劇作開始時所簽的 "S.D.G" (Soli Deo Gloria,"To God Alone the Glory" , 見The passion of Ingmar Bergman一書p.295), 這正是巴哈在作曲完成時所簽下的，榮耀歸於主。我想大導內心歸屬就不言自明了。

【現實不妥協】

教堂關門後，拿著花匠置於墓園裡的掃灑工具，一群人開始自製片中的死神之舞。瘟疫戰爭仍在，我們是受邀者扮演著邀舞者。

啊～我們五人在教堂外用五個不協調的怪姿勢，舞出電影中的死亡之舞，彷彿用文藝復興的緩慢複調，唱著古怪的中世紀歌曲。

柏格曼於此段電影結尾先是Josef獨白，無樂音，慢慢出現的音樂像是經文歌Motet。是冷淡，還是哀悼? 一直多所爭議。

而我們這舞是向藝術的能量致敬，不向現實服輸的表態。

有什麼時候，人不是在與死神對奕﹖

知識未必能夠拯救我們於死亡，但或許，信仰，任何好的信仰，都能拯救我們免於對死亡的畏懼。

(上圖來自維基百科...請注意拱頂中央是三天使與聖誕, 而四邊都有災難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