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暑假最後一天。午後，太陽正烈，全家四口著了泳衣泳褲，外罩T恤短褲，拎著一袋蛙鏡浴巾，出發到游泳池。和小孩在車理鬼扯了半小時，才來到市立游泳池，他沒想到卻吃了個閉門羹。

老婆看車，他走近拉下的鐵門，看到貼在門上的公告：本游泳池從9月1日起不對外開放，如要入內游泳，請參加本游泳池之游泳會，會費3500元，從9月1日至9月31日。

他踱回車子，告訴老婆怎麼回事。

「這是什麼意思？是繳年費還是月費？」老婆的語氣有點不耐煩。

「他哪知道！上面沒寫清楚，中文太差了。對了如果繳年費，不計次數，那還划算。哦！不對，如果我們家四口，豈不是一下要繳一萬兩千多，坑人啊！媽的！」他說到動起氣來。

「這是公立游泳池，40元游一次，竟然還用收會員費的方式經營，政府搶錢啊？追稅追到用法院通知，連四、五年前的稅都追，你追我就要給啊？有限期繳稅否則罰錢，應不應該有限期追稅，過了期限就不用繳了，不然，他們繳稅養這些公務人員幹嘛？還有，警察偷偷摸摸抓違規停車，像什麼樣嘛！停車場蓋不夠，叫人家子去到哪兒都無法下車辦事，…….」老婆天南地北開罵了。

「那又游不成泳了？叫你去健康世界，就不聽。」大兒子肥嘟嘟的腮幫子垮了下來。

「去健康世界，去健康世界，我要去健康世界，泳游。」小兒子像唱機跳針似地，鬧得一車火氣竄升。

「不要吵！再吵，哪邊都別想去。」他果然不同凡響的獅子吼，卻換來老婆一對白眼，兒子兩對淚眼。

「你們算算看，這裡一個人40塊游一次，四個人只要160塊，去健康世界一個人250元，四個人就要1000塊，差太多了吧？」他放軟了聲音，努力好聲好氣地像兒子解釋。

「爸比那差多少？」還是小兒子識時務者為俊傑，聽出他的聲音像是在道歉。

「笨！這麼簡單的數學，都不會，差750塊錢啦。」大兒子老是出言不遜。

「他才要上國小一年級！你講話，好聽一點！」他和老婆異口同聲，這點夫妻默契還是有的。

「750元可一買好多個戰鬥陀螺，哥哥，可以買幾個？」小兒子問他哥。

「我又沒學過除法。」大兒子沒好氣地說。

「一個戰鬥陀螺式250，兩個是500，三個就是750塊錢。可是……可是，我們還是買49元的戰鬥陀螺。現在我們要省一點，買那麼貴得做什麼，還不是一樣，是個會轉得陀螺。」好個機會教育，他洋洋得意。

「對啊，愛買的戰鬥陀螺又有穩定把手、重力輪盤、烈焰飛鳳F，把7-Eleven的戰鬥陀螺打的飛出外面，爸比，對不對？」好個小兒子，嘴巴就是甜。

「哪有，你的烈焰飛鳳才打不過我的堅甲戰龜。」大兒子反駁他弟。

「弟弟說得對，可以玩就好了，誰說一定要到哪裡買。」老婆想繼續機會教育。

「反正要玩就要花錢，有什麼關係。」大兒子說。

「有關係，你看像游泳就要花錢，如果你去公園踢球就不用花錢。」他教訓大兒子。

「那到公園打戰鬥陀螺也不用花錢。」小兒子接上話題了。

「也要，買戰鬥陀螺就已經要花錢了。」大兒子澆他冷水。

    「踢球，就要買球，還不是要花錢。」小兒子終於舉一反三，將了他一軍，「我知道，騎腳踏車不用花錢。」

「弟，笨耶，買腳踏車不用花錢啊。」

「對喔，那做什麼，不用花錢呢？」小兒子有點搞不清楚了。

「做什麼都要花錢，所以我們要節省一點。」他和老婆的默契又來了。

車內終於沉靜了下來。但沒一會兒。

「我知道了，做什麼不要花錢了，呼吸？」

「要。」他話一出口就後悔了，這要如何自圓其說呢？

「爸比，為什麼？」小兒子追根究底。

「嗯，呼吸當然要花錢啊。你看爸比和媽米生下你，還要餵你吃奶，吃飯，讓你活得健健康康，你才能呼吸，所以呼吸也要花錢，對不對？」他對自己的急智，露出得意的笑容。

「那死掉就不用花錢了！」甭說，也知道是哪一號在發聲了。

「胡說八道！」

「為什麼？」

「不要講了！」

「死掉為什麼要花錢！」大兒子真是白目大師。

「停，不准再講了。」

「為什麼嘛。」

「囉唆！不准再講。回家。」

「爸比，最討厭！」

 沉默了一會兒，他轉頭看了看老婆，一滴眼淚流下臉龐。

「你們爸比沒工作了，我們要省一點。」媽米輕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