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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薦線上小說 寒門狀元 節錄 7 作者 天子 ---敬呈謝忱
2023/12/03 15:49:00瀏覽51|回應0|推薦4
“……先生,你不知二舅他害怕的樣子,真好笑。”朱厚照滿臉的得意,“誰叫他欺負我年歲小呢?我就要讓他知道,小孩子也是不那麽容易打發的!”

沈溪無奈地搖頭苦笑。
從朱厚照的講述來看,張延齡這個人很有心機,帶太子去的都是一些京城達官顯貴聚集和出沒之所。為了防止朱厚照對外麵的飲食不適,甚至都沒帶他去吃飯,買了一些小玩意兒就把熊孩子給打發了。
朱厚照這次出宮,並未見識到民間的疾苦,單純地直視為了玩而出宮,並沒有多少實際的教育意義。

沈溪希望朱厚照見到的是大明百姓生活的艱辛與不易,而不是讓朱厚照從小就種下沉迷逸樂的種子,可偏偏除了他之外,別人都在把朱厚照往歧路上帶。就算沒直接推波助瀾,也是在放縱和默許,包括東宮講官、侍從以及外戚,甚至還有朱祐樘夫婦。

“你買的小東西,幾文錢一個?”沈溪問道。

“什麽幾文錢?我哪兒知道,不過外麵買東西不都是用銀子嗎?銅錢那麽髒,誰肯用啊?”朱厚照撇撇嘴不屑地回道。

“但事實上,目前大明唯一的法定貨幣便是銅錢,銀子並沒有得到朝廷的確認!”沈溪的話讓朱厚照大吃一驚,正在努力消化,沈溪又補充道:“太子可知民間銅錢與銀子的兌換比例是多少?”

“這個……”朱厚照微微蹙眉,拱拱手道,“請先生請賜教。”

“一換一千,就是一兩銀子兌換一貫錢即一千文,這是基本的兌換比率,但實際上,民間卻有不同的比率,以後有機會我會向你詳細解說。”說到這兒,沈溪又問,“太子可知,如今市麵上的米價幾何?”

“這個……大概不貴吧。”

沈溪面色嚴峻:“太子可知曉,民間一個普通的挑夫,就是幫人挑擔子的民夫,一天幫人挑貨四個時辰,能得幾枚銅板?可換幾斗米糧?”沈溪一連串的問題,把正處在出宮興頭上的朱厚照問得啞口無言。

“如今市面上,一斤新米大約需要十文錢,一斤往年的陳舊粟米,大約要四文,普通百姓賣兒賣女,也隻是想能吃飽肚子,不求有新衣,起碼能養活一家老小。”
沈溪說此話時,自己也有些辛酸,因為他剛到大明時,過的便是這種社會底層最苦的日子,周氏辛辛苦苦攢下錢就是為了能讓他讀書,最後還被王氏敲詐去了。

朱厚照不由打著哈欠道:“先生,咱不說這些個掃興的東西行不行?你快告訴我,京城還有什麽好玩的地方,下次我讓二舅帶我去。”

果然是境遇不同,考慮事情的方向也不同,讓一個衣食無憂隻等著將來坐江山的熊孩子明白世間疾苦看起來容易,可他轉頭就忘了,沒有切膚之痛,那他將來還是會往吃喝玩樂的方向發展,曆史就不會出現拐口,沈溪的到來也就沒有絲毫意義。
“京城好玩的地方有許多,回頭我跟太子好好說道說道,以便太子前往遊覽一番。”
沈溪沒想過京城有什麽地方能對太子的人生觀產生直接的影響,上次賣身葬父的少女,顯然被朱厚照給忘了,於是提醒道:“太子之前買的丫頭,我還幫你養著,太子是否該把所欠的賣身錢以及日常夥食費給結算一下?”

“啊?先生,你也太摳門兒了吧?就那麽一點銀子,你還跟我斤斤計較。”朱厚照皺著鼻子,有些不屑地說道。

沈溪問道:“那太子知道微臣每月的俸祿幾何?”

“應該不少吧,怎麽也得有幾百兩,甚至上千兩我覺得都有可能。”朱厚照想當然地說。

沈溪搖了搖頭:“臣每月領的是俸米,若將俸米變賣,可換得銀錢九兩上下。臣有一家老小需要養活,每月所剩無幾,上次借給太子的銀錢,那可能是微臣一年所能積攢下來的積蓄。”

朱厚照聽了大吃一驚,問道:“先生,不是吧,你一年的俸祿才那麽一點兒?”

“不然太子以為呢?”沈溪一臉感慨地問道。

“哦,我知道了,回頭我就跟父皇說,讓父皇給你加俸祿,這樣總該行了吧?”朱厚照壞笑道,“加的那部分,就當是我還債給你。”

沈溪斷然搖頭:“不可不可。我大明自開國以來,官員俸祿多少,不是因人而定,一切都有規矩可查,太子以為很少,但其實對於做臣子的來說,已是足夠。微臣如今有府邸,家中妻兒老小得以贍養,為何還要無端跟朝廷索要更高的俸祿?”

朱厚照臉上露出尷尬的臉色,他心想:“沈先生真是大度,連我跟他爭取更高的俸祿,他都不要。哎呀,不對啊,他不要更高的俸祿,意思就是要跟我討要欠債?我上哪兒賺銀子還給他?”

果然,沈溪馬上又把舊賬給搬了出來,而且過分地提出了利息的問題。
沈溪道:“太子可知,如今民間借貸,利息幾何?”

“什麽是利息?”朱厚照連銀子都沒拿過,更別說知道那麽多五花八門的東西。

沈溪道:“這世道,有借有還,再借不難,若我借給人一千文錢,就要定下期限,到期之後,借錢人除了要歸還一千枚銅錢外,還要額外支付一些銅錢來作為利息。隻有如此,民間的借貸才會有意義,不然誰願意憑空把錢借給別人,尤其是不太相熟的人?”

“那要是借了錢卻沒辦法還錢,那該怎麽辦呢?”朱厚照攤攤手道,“就好像我這樣的。”

沈溪道:“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民間既然有借錢和放貸的,就會有人維持這種秩序,若有人欠錢不還,就會找人去要挾,有的人在借錢之時,申明自己的抵押之物,諸如房屋、田產,甚至是妻兒,若到期不能歸還,就要賣房賣田還債,甚至是賣妻兒還債。”

朱厚照聽了不由哈哈大笑:“那放貸的人也夠傻的,不但錢要不回來,還幫人家養著妻兒,那不是又要白花夥食費?”

沈溪道:“太子以為是幫人白養活的嗎?賣妻之後,女眷……可以幫忙做活,往往一天要做事六個時辰以上,不給薪酬,隻是給一口飯吃,甚至可以隨意****打罵,生死由命。”

朱厚照聽了有些忌憚,大約是想到自己若是落到那一步當如何,最後他擺擺手道:“那姑娘我不要了,先生盡可支使她做事,就當替我還債了。”

“不可,臣家中並不缺奴仆,而且小女娃年歲太小,並無力氣做活。”沈溪要堵上熊孩子的歪心思。
今天就讓你明白,就算是太子,欠錢也是要還的。

朱厚照聽到沈溪的回答,不由咽了口唾沫,有些無奈地說:“我可沒什麽東西能夠變賣……呃,我宮裏的太監,還有那些個宮女,你看著哪個機靈,帶回去當我還債了……啊哈,先生,時候不早了,您該回去了吧?”

沈溪心想,臭小子,想跟我打哈哈蒙混過關?
擷芳殿的宮女和太監,我哪個能帶出宮去?今天不把“有借有還”這堂課給你上完,我還不走了呢。
“太子無法歸還,怎麽也要立下字據,若將來太子賴賬,臣手裏也好有個憑據。”沈溪自然而然地把“欠條”的問題提了出來。
欠錢不還就先立下字據,倒不是怕你小子回頭賴賬,而是在教你這社會的基本規矩。

“什麽字據?”朱厚照一臉的茫然。
顯然他根本就沒聽說過欠錢要立字據,甚至皇家人空口向人要錢的事都不常有,因為別人會識趣地乖乖送上,即便拿了錢也不會打欠條,因為這天下都是皇帝的,拿你那點兒錢是看得起你,你還敢跟皇家討債?

沈溪道:“太子借了微臣的銀子,如今無力償還,當然要把本錢和利息都要寫清楚,若將來太子有能力償還時,臣也好拿著此字據跟太子討要。”

朱厚照氣呼呼說道:“先生,你……你這……太強人所難了吧?不就跟你借了幾兩銀子嗎……好吧,你說這字據怎麽寫?”
本來還覺得沈溪不信任他,熊孩子心裏有些難過,但轉念一想,寫欠條似乎挺好玩,反正我老爹富有四海,將來我還不了,讓老爹還你便是。

沈溪道:“太子借多少銀子,要列明,利息幾分幾厘,將來何時歸還,逾期之後以何物來抵債,都要寫清楚。”

“那簡單,你等著。”朱厚照到了書桌旁,把筆墨紙硯拿出來,送到沈溪麵前,道,“先生你只管說,我照著寫就是。”

“不可,此事一定要太子親力親為才行……微臣是放貸者,若回頭太子說及此事,只道是微臣加以要挾,那就不好了。”沈溪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行啊,你不寫,我來寫……嗨,真是麻煩,先生,你看這樣可不可以,我就說,我借了先生的銀子,一年以後歸還,一年……我給你一倍的利息,你看怎樣?總比那幾分幾厘的多吧?”朱厚照自以為大度,上來就支付給沈溪一倍利息,完全是讓沈溪坐地發財。

但沈溪卻不是為了錢財,而是為了教育熊孩子。
沈溪道:“那太子知道月息三成,利滾利的高利貸,一兩銀子過一年之後,本錢加利息能有多少?”

朱厚照沒接受過系統的數學教育,當然不懂九出十三歸利滾利的可怕,他只是隨口道:“最多也不到二兩吧?”

沈溪搖頭道:“太子可有想過,就算不是利滾利,光是這月息三成的利息,一年十二個月,可就是三十六成。”

“啊!?有這麽多嗎?那豈不是要我借你一兩銀子,就得還你……四兩六?”朱厚照咋舌不已。

沈溪點了點頭:“太子千萬別以為微臣是信口開河,月息三成,是市面上放貸者給出的標準,而且在利滾利的情況下,借一兩銀子,實際到手指有九錢,可若是一年之後歸還,則需要二十三兩。”

“啊?”朱厚照這次不是咋舌,而是驚恐。
一兩銀子一年就能變二十三兩,直接翻了二十三倍,這還只是他覺得微不足道的月息三成。

朱厚照想起自己欠沈溪的銀子,趕忙賠笑:“先生,咱倆有話好商量,你看我借你的銀子也是為了做好事……要不這樣吧,等我當皇帝以後,我還你多少錢都行,要不……我一個月還個太監,到我當皇帝後正式兌現……到時候把這些太監送你家去,給你端茶遞水捏腰捶腿,嘿,不是挺好?”

沈溪啞然失笑,問道:“敢問太子一句,微臣要那麽多太監幹什麽?”

“你不喜歡太監?那給你宮女,不是說大丈夫都喜歡女人嗎?我就沒覺得女人有什麽好的,不過好像她們能生孩子,我就多賜給你一些宮女,讓她們給你生一大堆孩子。”朱厚照繼續說著不靠譜的話。

沈溪搖頭道:“微臣要的是太子歸還錢財,而不是許下空頭支票。”

“什麽是空頭支票?聽起來,好像挺有趣的樣子。”朱厚照聽不懂沈溪的話,但他善於發問,尤其沈溪說的東西,很多都很新奇,比那些老學究說的東西有趣多了。

等沈溪把支票的大致意思說明,朱厚照愁眉苦臉地說道:“我現在又還不了你,就算立下字據,對先生來說豈不是還是空頭支票?”

“但這是責任的問題。”沈溪道,“太子既然對誰有所虧欠,就要以切實有效的辦法來歸還,既不能多予,也不能有所虧待,要做到適可而止。”

“嗯?那我該怎樣做?”朱厚照問道。

“微臣以為,太子既然借了銀子,微臣也不求利息,只求太子能定下時日,到似乎歸還便可。”沈溪道。

朱厚照笑了起來:“原來不要利息啊,嚇死我了,那這就容易多了,你等著,我把字據寫好。嗯,我……朱厚照,借先生銀子四兩,一年之後……不行,一年以後我可能還當不了皇帝,要不這樣,就說待我當了皇帝之後歸還,連本帶利……先生覺得十兩怎麽樣?先生不要利息,那六兩銀子就當孝敬先生了。”

沈溪搖頭,顯然不滿意。

“那先生到底要怎樣?”朱厚照好脾氣沒了,開始發火,也隻有對著沈溪時他才能忍耐這麽久,換了別人他早就開始鬧騰了。

沈溪道:“太子要記住,空頭支票的概念,在於沒有期限,只有數字,敢問太子……若再過一年半載,微臣不幸病故,那這銀子,是否就打水漂了?”

“什麽……漂?”朱厚照對沈溪所說的這個新名詞依然不了解。

任何的典籍,都不會記錄“打水漂”這麽粗淺的文字,這種詞屬於“俚語”,朱厚照平日裏接觸的那些老學究,滿口的“之乎者也”,沒有誰用沈溪這些大白話跟他說話。
“打水漂的意思,就是說,如同石頭在水上漂過一般,但最後石頭還是會落進水中,石沉水底。”沈溪道,“微臣要太子所寫的借據,最重要的幾點,一個是借款的數額,一個是歸還的日期。”

“我寫了啊,你看,借了你四兩,還你十兩,在我當皇帝以後,這不就是日期嗎?”朱厚照振振有詞道。

沈溪苦笑道:“敢問太子一句,您幾時登基?”

“啊?”這下朱厚照啞口無言,他雖然平日裏也咒過老爹死,但也不能把話說的太明顯,他撓了撓頭,道,“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空頭支票就是不切實際,是吧?我要定一個期限,就要定是幾年,而不能說一個遙遙無期的日子……呃,那就三年吧,等我三年之後,我就歸還先生的銀兩,到那時還不能歸還的話,先生再找我寫一份字據就是了,嘿嘿。”

想的可真美,三年之後不能歸還,就再寫借據欠三年,那可不就成了三年之後又三年?“那到期不還當如何?”

沈溪算了算時間,曆史上的弘治皇帝是在弘治十八年六月駕崩,距離如今大概有四年,到三年以後,朱厚照十四歲,按照曆史發展的話,熊孩子再有一年時間就要登基了。

最大的變數便是沈溪的到來!
事實證明,沈溪到來後很多曆史事件也發生了改變,不能再以曆史的時間軸來斷定一些大的事件,所以他在製定一些計劃時,便有意留出餘地。

“那……我總不能賣兒賣女啊,就算再過三年,我也沒孩子……倒是可以讓父皇給我娶個太子妃,到時我把太子妃賣給你!哈哈。”朱厚照異想天開道。

沈溪咳嗽一聲道:“太子莫要言笑。”

“沒有言笑,我說真的,如果我父皇真給我找來太子妃,我沒錢還債,就賣給先生還債。”朱厚照臉色變得很認真。

沈溪心想,就算你肯給,我也不敢要,我敢讓你把太子妃賣了還債?就算回頭你不殺我,朝中文武和全天下的老百姓也要把我挫骨揚灰。

“我不接受。”沈溪厲聲道。

“不要啊,那就等我生兒子吧……你肯定也不要,要不這樣,若我三年之後還不了,那時本太子身邊有什麽,你隨便挑一件,無論本太子多喜歡,都讓給你,那總該可以了吧?”朱厚照最後又做出沒有譜的空頭承諾。

雖然不靠譜,但沈溪總算覺得有點兒成效,朱厚照明白有借有還的道理,還知道到時要拿出一件心愛之物來還債,目的就算是達到了。
“那太子,請寫借據吧。”沈溪一擺手道。

朱厚照悻悻然,拿起筆,在紙上寫道:“今天……”
才寫兩個字,又劃了去,重新開寫,“前日借先生銀子四兩,無力償還,定於三年後歸還……”

“把時間寫上。”沈溪提醒道。

“哦。”朱厚照應了一聲,在“三年之後歸還”加上“七月廿九”,然後潤了潤墨,繼續寫,“若不歸還,聽憑先生從我身邊任取一物,特立此字據。”

停了停,最後朱厚照把自己的大名和日期寫上,交給沈溪道:“先生看看,可有遺漏?”

“沒有。”沈溪連看都沒有看,因為上面的字就跟狗爬一樣,剛才在熊孩子寫的時候,他已經留意到寫的是什麽,“回頭練練字,你可是太子,以後要當皇帝的,寫字沒一點風骨可不行。”

朱厚照撇撇嘴道:“哦。”嘴上應了,心裏卻不以為然……我練不練字,跟你什麽關係?小氣吝嗇的先生,到時他會跟我要什麽呢?不行,回去後我一定要把所有好東西都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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