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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吧!荒誕
2005/12/16 21:47:43瀏覽521|回應1|推薦2

乾吧!荒誕

      沒想到當初一個戲謔心態的言語,演變到最後,傳言像雪球越滾越大,最終竟出手意料的以另一種型態接近「真實」,傳言的可怕竟也釀成一椿悲劇,這其中的荒誕,至今我仍無法置信。

      忘了是在哪一個細雨濛濛的夜晚,正確的日子我不曉得了,是阿祥生日的那天?還是慶祝上一場拍攝結束的酒醉的夜晚?太過相近日子斷斷續續,交雜錯綜的成為模糊的印象,總之,我記得的是,我不經意脫口而出的話,也是整個事件的開端。

      「偷偷告訴你們,我有聽到一個傳言,可信度很高,我有朋友說某一個不知至今是誰的二二八受難者妻子,發生事件後偷偷運回死去丈夫的屍體,親自為他淨身著裝,料理後事,還盡可能修補好丈夫被刑求槍斃的臉面,用的,據說不外她閨閣常用的針線刀剪。」說一個段落後,我還故弄玄虛的停頓稍許,果然,我十分滿意的看見同事們個個屏氣凝神,專心的停下所有的動作聆聽。

      感覺受到矚目後我才又繼續說了下去:「她還以相機,以各種角度各個細部,拍下死去丈夫,包括被刑求殘破的臉面身軀,還有經她修補後的最後遺容。這些照片阿,不僅被小心地珍藏下來,還經新科技放大處理,且數目不少。」

      「最震撼的是,極有可能在二二八遊行當日公佈。」最後一句我的語調逐漸轉弱,好像在訴說一個天大的秘密,當然,如果這秘密會是真的,或許我也說不出口。

      這消息發放出去後,居然產生熱烈的迴響,而開始傳聞紛紛:究竟是否真有這一組照片?是否會在是日公開?且出現形形色色的加油添醋,描述其細節之寫實性讓我這造謠者自嘆弗如啊!

      在要進行二二八遊行前天,我和同事豬哥一起檢查、維護攝影器材,當所有設備差不多齊全,點過後,兩人一能抽著我所提供七星菸,由於只剩下一支,便你一口、我一口的抽起,反正哥兒們,應該的!菸總是勞動後的最佳獎賞,工作壓力紓解的必備良藥。

      突然豬哥一副神必的嘴臉,垂在嘴角兩旁的肉隱隱震動,挑高的眉讓肥肉相擠的抬頭紋更深,汗水就嵌在那一條條細縫中,昏黃的光照下顧得油油膩膩。豬哥忍不住興奮說:「你應該聽說過那一組照片吧,靠!操屌的,那個女人真有種,傳到有關單位不計任何代價要施壓制止公開。」

      「還聽說阿,那女人用廚房的白米飯壓捏搓揉成眼珠大小的丸子,填進她男人被尖刀搓去眼珠的眼睛,更猛的是連「小鳥和睪丸」都做,屌」豬哥一邊誇張學著動作,手指比出丸子大小的動作,假裝塞進眼睛,最後將手放在他的生殖器,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豬哥手陷下的「鳥」樣痕跡,當然,他最後一字的「屌」說的意有所指。

      這會是換我驚愕了,一個小小的惡作劇已傳的人盡皆知,連有關單位都在緊張,豬哥八成不知我就是始作俑者,這個實驗的結果明天應該就揭曉了吧!等不及看到大家失落的神情,嘿嘿。我就說台灣這個社會八卦,只要有人說,不怕沒人穿鑿附會、以訛傳訛,謠言止於智者應該只是神話吧!

      不是我嫌日子無聊,而是和錄影帶製作的導演合作這麼多年,他只能藉著有限的資金、租來的機器前往各種抗爭場合拍下實錄現景。所拍攝的畫面,永遠不得官方掌控的電視台播放,在不准私人設置的電視台、報社、電台的其時,這便意味他拍得的,絕大多數的人都看不到,唯一的管道,只有烤製成錄影帶,透過私有門路或抗爭場合、選舉政見會出售流傳。

      這導演是有他的理想,還去德國進過修,好歹也吃過半瓶洋墨水,但跟他在一起就是他媽的沒什成就感,但是也許是自己犯賤吧!還跟他一路合作這樣久。說到傳言,導演也有一半功勞,我是從他身上得到靈感的。導演曾說他那個化妝朋友,她有一個祖父輩的親人,也是發生在近五十年前那事件的受害者,他在牢裡被刑求致死。家屬花了大筆錢領回屍身,兩個眼球突出掉在眼框搖晃、耳朵有一支被削去、鼻頭不見、睪丸打破、十指插滿細針……

      我腦筋不知怎麼搞的,竟就開始幻想一個故事、一個情節,當我回神時,一個劇情就這樣完成了。現在回想起來我還挺有當編劇的天份,始料未及的是,擁有當編劇潛質的人還可能是芸芸眾生。現在我也感覺到什麼叫做人言可畏,人是禁不起試驗的,現在那組照片傳著傳著還出現一個很美的名字,好像是叫做「死之寫真」,真屌!

      是日整天陰雨,所幸雨勢沒有太大,會是冬日貫有的綿細冬雨,今天安排要將這第一次公開的二二八弔祭活動拍成一支錄影帶存留錄影帶,除了紀錄今天的活動外,還包括受難者家屬的訪談,並請各方學者專家、知名人士對事件做一番陳述,以其多方面留下資料作為歷史的見證。

      沒想到今天又聽見更加寫實,栩栩如生的描述,我對人類荒誕的幻想越來越感到可笑,而且每次遊行一到當時事件發生的特定地點,紛紛揣測便蜂湧而上—哪裡還比這事件發之地更好公開那批地點?是陳文溪死亡的那個地點?還是林江邁被以槍管擊打出血的那個地方?還是轉角過的下個街口也有可能?

      整個遊行隊伍瀰漫一股躁動不安的氣氛,緊張、興奮、焦慮隨著地點的更動與機會一次次的錯失而逐漸澆熄。有關單位也正密切的監控中,好像遊行所有的起伏都隨著「死之寫真」上上下下。我感覺到整件事情的走向越來越離譜,我越來越不能掌控,罪惡感像片烏雲飄然浮起,我感到胸悶,有種不祥的預感閃過,雖然只是剎那,一眨眼,我也隱然感到事情似乎不會這樣落幕。

      忙碌的工作不斷展開,我甩開那惱人的思緒趕緊投入,偶爾抽支菸解悶。下午我看見化妝師匆忙的將受邀的女作家化完妝就離去後,心中有點不捨,當然除了她是我喜歡樸素那一型外,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她而起的「那個傳言」,我希望她和我能一起平安見到它的結束,儘管這一切從頭到尾都是荒謬,她好像不在意她祖父那一輩的事。但沒見到也罷,離開這是非之地獨善其身或許比較好。

      今天怎麼過這麼久,連我的情緒都將隨「死之寫真」逐漸茫然……

何時開始不停趕著下一場的工作已經是她的慣例,她坐著計程車望望窗外,陰雨不斷的落下,將車窗糊成一片朦朧的鏡面,她看著自己的倒影,被雨珠細細分解、化開,就聯想起傳言的那一組「死之寫真」。

      這件事到底是怎樣傳開的?何時何地?她假裝不被這件事影響,但是慌張的心逐漸失措,她無法壓抑自己的情緒,否刪她會留下來等到遊行結束,然後……

      但是一切都給破壞了,到底是誰知道這件事內幕,她怎樣也想不透。是誰?究竟是誰?

      化妝似乎已是她丟不開的宿命,一場最真實殘酷的啟蒙已在她心中狠狠啟印,儘管事隔多年,血淋淋的記憶在她人生暈染成一片化不開的濃愁。外祖父在二二八事件中喪生,母親冒著生命危險將屍體偷偷運回,就和那個「傳言」一樣,母親垂著淚水補外祖父的身體,她一針一線的縫進對祖國政府的恨意。母親以極其冷靜的角度,用相機從頭一直拍仙腳底,涵蓋整個身體,並分別以全景、中景、近景對全身各個部位拍攝,為的是留這歷史的佐證,替父親申冤。

      母親曾在相片館當過助手,當時的老闆曾大方送她一部相機作為生日禮物,因此簡單的操作和拍攝對母親不是問題,只是沒想到當她大顯身手的時候,是拍著外祖父破碎的屍體。母親是外祖父晚年得女,因此外祖父很寵愛母親,他的離去對母親造成很大的打擊,不單是影響母親的人生,還包括她。

      外祖父罹難後,後來家中漸漸陷入困境,為了減輕家中負擔,五年後,母親嫁給了當時家境小康,但體弱多病的父親。在不到二年間,父親也因感染肺炎病逝,但母親由於並沒有為夫家留下任何子嗣,只生下了她,而飽受許多指責和壓力,往後母親的地位一落千丈。母親認為這所有不幸一切都源於殘害外祖父的兇手—當時的國民政府。

      母親在她很小時,就不斷在她面前拿著照片痛訴過去歷史所造成的悲劇,儘管她是這麼的懵懂無知,她還是對她這麼殘忍。母親精神常陷入一種歇斯底里,有時狂叫、嘶吼,有時驚喜莫名,她整日惶惶恐恐,害怕母親又拿起那本相簿走向她。對她而言,她最痛恨的不是她的母親,而是那一組殘忍的照片。

      她知道她的母親承受過多的壓力,情緒徹底失控了,她同情她,只因她是唯一愛她的「母親」。

      她的身上一直背負歷史的重擔,她強顏歡笑不願多想,而後從事的竟是最諷刺的工作—化妝師。她居然無法為自己上妝,這絕對是對化妝師開的最大的玩笑,但她只要想到照片裡殘破的肉身就是如此被修補,她就驚恐抹掉臉上的妝,一陣噁心莫名想反胃。

      她夜夜都被相似的惡夢驚醒,一個事件的傷讓往後二個世代的人餘悸猶存。

      每當有人問起這件歷史,她都宣稱是祖父親威的事與她無關。如今終於有平復的機會,原本她要依照母親的遺願公開此組相片,但是居然有人透漏風聲,她實在想不透是誰做這種事?儘管傳言與事實有些許出入,但是真有相關單位注意到她了。她不能被發現,不能讓一直害她焦灼的照片就此被銷毀,要不然她忍受的一切是為什麼?母親生前千交待遇交待的事,她不能遺忘,它是唯一她能報答母親恩惠的事情。

計程車開到她熟悉的街道,她付了錢下車後,用習慣的步調走向自己的工作室,腦中則陷入一片沉思。

      遊行終於告一段落,接下來只剩放水燈結束。時間對我而言從沒像此刻一樣難熬,幸好快結束了。突聞一個拉長的尖叫聲,瞬間把我的心揪緊,難道我的預感靈驗了……

      二二八受難者家屬王媽媽突然落水,只見一堆人圍著她急救,看著他們手急腳亂,我的反射動作竟是迅速拿起攝影機拍攝,我想我補抓新聞的本能在此發揮透徹。但王媽媽死意堅決,不久便斷了氣,屍體便直接送到殯儀館。大家氣氛沉重低迷,第一次的公開弔祭,就發生不幸。甚至還有人偷偷透露說這才是「死之寫真」,直接死在你面前,照片,只是欲蓋彌彰。

      在見她宣告不治的瞬間,我的心失落的好厲害,愈來愈惶恐,總覺得事情還沒有結束。她的死亡和「傳言」雖沒有關聯,但我依然不安,一種恐怖侵蝕我的心虛。大家一致認為是王媽媽剛喪子,承受不了打擊,才決定自殺。王媽媽給人印象一直是堅強,做任何事都義無反顧的人,就連死亡她也如此執著。

      我拿著拍攝好的母帶和一部分器具先帶回工作室,一些人留下處理「後事」,至於「死之寫真」此時我已忘的一乾二淨。才剛回工作室,一通電話就緊接響起,好像是算計好的,我不禁聯想到漫畫七夜怪談裡受詛咒的「死亡電話」,而有些遲疑。不知是否因為心理作用,電話聲彷彿愈來愈急促,我甩掉令人不稅的想法,接起了電話。

      「喂!我是小毛,我剛到工作室。」我心浮氣燥的說。

「小毛,她死了耶!」電話是一端是豬哥驚喘的呼吸氣聲。

「我知道,你忘了我也在現場啊!」豬哥他是白痴嗎?我憤恨的想。

「不是王媽,是……化妝師。你記得吧?她的工作室失火,她從五樓跳下來,送醫急救不治,現在遺體也和王媽一樣送到殯儀館了。」豬哥連忙一口氣說完,關子也不賣一下。

此時,我的頭腦像是重重被擊到一拳,無法做任何反應,這世上有太多事過於巧合,我驚愕的說不出口……。難道,今日見到她最後的背影,現已變成一縷幽魂。原以為離開是非之地對她是好的,結果反而眼睜睜看見她走向不歸路。

「小毛,魂還在吧?今天實在太詭異了!一連死兩個人,還在同一個殯儀館,有人說是我們這次拍攝時忘了燒香拜拜,犯了忘諱。我跟你說喔!明天全部的人都要一起拜拜!求冤魂平息。」豬哥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

「我…….我知道了。」我心神不寧的回答。

「對了!化妝師沒什親人,明天導演要去整理她的遺物,如果有心你就跟著去吧!我還有事,先走了!」豬哥急速的交待完後,便留下嘟聲。

當我再度意識過來的時候,嘟....的電話聲已不知響了幾遍,我無意識的掛上電話,碰的一聲,我身陷在沙發裡,腦中不斷聯想今一整天所發生令人驚愕的事。

今天一早,大家神情肅穆的在王媽媽出事的河畔恭敬的拜拜上香,雖然為時已晚,但是也代表一些心意,這種事永遠只能亡羊補牢。大家有默契的身穿黑色,豬哥還帶著黑色墨鏡,老實說還真像一群混黑社會的。當然這種的幽默並不適合在這發揮,我昨夜整晚未闔眼,一直胡思亂想的。看著大家睡眼惺忪的模樣,我想沉重的心是彼此的。

接著我跟著導演一起到化妝師的工作室,心情顯的戰戰兢兢,其他人害怕沾上晦氣,不敢跟來。一眼望去,現場並沒有我想像中那麼糟糕,門因被火燒而顯得扭曲,還散發著焦灼的氣味。地板溼答答的,有些燒凹的地板呈現水漥,上面浮著些許灰燼,污濁的水裡所呈現的倒影十分扭曲,森黑。但奇蹟的是,置放化妝師專業用品的一隅似乎沒有被燒到的傾向,完好無缺,上面還殘留水滴和乾涸的痕跡,顯然事件已發生一段時間了。

我和導演開始整理她的私人物品,我們分工合作,我負責整理一個櫃子內的文件和一些書籍、信件。她喜歡看有關古埃及、古希臘的神秘事蹟和神話,還有一些時尚流行雜誌,櫃子內大都如此書籍。接著我看到一本用牛仔紙包裝的包裏,放在最底層,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慢慢拆開,一看是本黑色的相本,還頗有歷史的,四周鑲著金邊,質感華美,設計大方,一看就是以前有錢人的物品。

我翻開第一頁,上面用娟秀的楷書寫著:紀念亡父。

第二頁是張男子全身照,長的很有威嚴約50多歲的男子,身體瘦長,雙眼炯炯有神,氣勢凌厲,像是氣質不凡的知識份子。接著我翻開第三頁,一入眼真是怵目驚心,胃酸翻滾的特別厲害。這不就是傳言「死之寫真」嗎?(但這不是我編的嗎?)這組照片竟然是真的,我萬萬沒想到…….

鼓起極大的勇氣我再繼續往下翻,一幕幕縫屍體的鏡頭像是電影般開始進行了起來,好像看著一雙手引線穿針,刺肉縫補,屍體的屍臭味沿著相片的邊緣慢慢溢開來。下面用黑色鋼筆記載縫補程序,還有事件日期—二二八。我強烈的感受到拍攝者一種哀怨、悲淒的心情,跟她拍攝照片的勇氣相比,我的勇氣實在微不足道。

我試圖以平靜的心情去看待,但是實在太不堪入目了,我沉重將它蓋上。和相簿放在一起的還有一本日記,樣式較新,一看就是現代產物,十分素雅。既然都將錯就錯了,我決定把這本「死之寫真」和日記先帶回去,追求真相的心在引燃,這所有一切當真都只是上天捉弄的巧合嗎?我決定查個明白。

我偷偷將此書夾帶出境(不能被導演發現),但是我一定會物歸原主的。和導演將她遺物整理好後,我和導演合手虔敬的拜拜和深深一鞠躬,希望她九泉下能平息。但還有疑惑的是消防人員目前還未找到兇手,因此還沒結案,起火點在三樓,因為有人惡意放火,她死的也真是無辜。

回到家我迫不及待拿出日記本,一攤開一種野性的潦草字跡跳了出來,我假定這應是化妝師的日記,但和她樸素的外快十分不襯,亦或這才是她私下為人不知的一面呢?我凝住神從第一行看起:

八十七年二月二號

一早陰雨,心情佳,記得以前常一個人在雨中玩耍和哭泣!孤單......

八十七年二月二十八號

每年這一天我最痛恨,又是不得不熬的時候……去祭拜母親後,心情顯得疲累……

八十七年三月十七號

又做了一個黑白色的夢,殘破的人搖搖欲墜走在街頭,我不斷的被追逐。好累,何時才能結束呢?

八十七年四月十五號

今天看到一個布娃娃,看著牠被縫補的部分,覺得很討厭……

八十七年四月二十八號

今天是我生日,我買了一個黑森林蛋糕,一個人吹著蠟燭,這是我第幾年的生日,我也忘了,日子就是這樣過

我一口氣看完了它八十七年寫的日記,她的內容都很灰色、簡短、孤單,令人訝異的另一面,接觸到她的文字後好像更貼近她的內心,接著我又開始看八十八年的日記,裡面有幾篇令我特別深刻:

八十八年一月一號

新年快樂!妳好嗎?最近過的怎樣?有人陪妳囉!

八十八年二月二十八號

好煩喔!最最近頭很痛,今天為何總是一直重複呢?媽的忌日又到了。

八十八年九月九號

為何媽要自殺呢?因為她討厭我嗎?我知道她是要我永遠記得這一天……

八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五號

不喜歡拍照,也不喜歡化妝,但是我去必須作這一個違逆我本意的職業,我不斷不斷的被逼迫,被媽媽,被自己。

八十八年五月七號

最近覺得有人在跟蹤我,是她嗎?

八十八年六月二十五號

我不想再裝得很溫和,如果有人要毀壞我的計畫,我也要毀了他!我一定要完成媽的遺願-公佈它!

看到這裡我才知道她母親原來是自殺的,還挑在二二八這天,真是太諷刺了!我開始同情她起來,和這種變態母親相處,壓力一定很大吧!而她的情緒起伏好像也越來越大,逐漸失去掌控。

完成她母親遺願的究竟是什麼呢?公佈那組相片嗎?她似乎相當困擾,我往後翻,還有今年的日記,這令我更加好奇了,我又繼續往下看:

八十九年二月二號

這天終於要到了我可以解脫了……

八十九年二月二號

我不想把討厭的它留在身邊,完成媽媽的遺願,我就自由了!

八十九年二月二號

今天聽到一個奇怪的傳言,這件事情怎會有人知道?是誰說?的是誰!

我頓了一下,這個傳言指的是我說的那個開端嗎?時間確實相當吻合,莫非全天下巧合的事情都被我碰到了,倘若那如雪球的傳言越滾卻出乎意料的更接近真相,那是不是太殘酷了一點!所謂的傳言不都是跟事實有所出入的嗎?豈有相反的道理!

八十九年二月二號

政府居然開始調查我以前的事情,沒錯!我的確是當時的關係人後代!可是要是沒有人洩露口風,應該不會查到我身上的,到底是誰?

八十九年二月二號

我不能明目張膽的參加遊行,如果錯過了,我就沒有勇氣了,到底是誰說的!

八十九年二月二號

我完了!不能讓它被銷毀!不能!

八十九年二月二號

沒想到秘密是妳說的,因為只有妳知道而已,火!讓它燃燒一切吧!一起毀滅吧!

…怎麼會,這令我太錯愕了,不該是這個樣子的,不該是這個樣子的,我的情緒瞬間如城牆遭受強震般崩潰坍塌,焦灼與羞愧相互擠壓,無法言喻的悲慟吞噬我的心房,並陷入一種昏天暗地、渾沌的思維,只是一時的興起,卻變成一個致命的玩笑,注定了她淪陷深淵而無法挽回的悲劇。

    我喉嚨有種灼熱的刺痛,試圖喊出的聲音卡在喉頭裡,眼睛蒙上一層水霧,眼球肌肉酸痛,淚腺開始製造一種名為毀恨的淚水,我看不清前景,也無法站起身,即使是五年前父親的死我也沒如此激動。面對一個無心的錯誤,我能夠勇於面對,但如今呢?有心無心似乎分辨不出,上帝執意懲罰我惡劣的心態嗎?

   我不知道如何彌補這個錯誤,如果拯救是一項奇蹟,遇上這樣的巧合也是一項奇蹟了,電影裡的「如有雷同,純屬虛構」的昭告活生生在我身上發生,我近乎親手送她到黃泉。

    如果她知道這全是一場誤會,她的死並不値得的話,或許有不一樣的結局,她能獲得自由-從被母親壓榨的心靈桎皓中得到解放,或許談場戀愛,或許…我想不出來了…因為已經都結束了。

    望著那本實際存在的「死之寫真」,我沉默,然後開始感到荒謬的發笑,含著悲憤與嘶吼,笑得迸出淚水、前仰後合,笑參與這一切的愚蠢編劇家,只是一個傳言為何殺傷力這麼威猛,無中生有的事實居然就是真相,也是我一手促成的荒誕,所有的謎都解開了。

   如果我猜得沒錯,真正放這場火的人就是她,她已經分裂成兩種人格,自己殘害自己,因為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只有她,她不能想像有誰能夠如此明瞭,因此,她將所有的責任攬在自己身上,選擇毀滅這一切。

窗外下起濛濛細雨,正確的日子我不曉得了,是阿祥生日的那天?還是慶祝上一場拍攝結束的酒醉的夜晚?太過相近日子斷斷續續,交雜錯綜的成為模糊的印象,總之,我記得的是,我不經意脫口而出的話,也是整個事件的開端。

三個女人的自殺,牽扯出更多的內情,也間接波及別人的死亡,我想這個秘密中的秘密,我是說不出口了。有一種恨是最難忘記,也是最想回報的,就是對政治的餘恨,我第一次感受到,堅持恨背後的痛楚,好痛,真的好痛。

又是陰雨濛濛,我買了花到她的墳前,「死之寫真」我並沒有消滅,我將它與她一同埋下,連帶日記。我看著墳上那張小小相片,依舊清爽動人,沒想到她死後,我更貼近她的世界,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默契去揣摩她的心意。下一個二二八又到來時,我會幫她記得,幫她一同看見,期待真正的道歉會來到,真正的恨會釋懷,我期待。

離去時,我依依不捨的回頭看著她的墳,心中不停默念:『請安息!』我不知道是否還有勇氣來看她,這一眼姑且讓我當做最後一次的看望吧!殺人並沒有想像中痛快,對一個過於有良心的人而言,太折磨,我知道時間遲早會慢慢消去我的罪惡感,慢慢的,我又會忘記自己的前科並犯著相同的錯誤,這是人性,也是習慣,不是嗎?

一天早上,我喝著咖啡和白土司,有感而發,拿起杯子對著冷冰冰空氣致敬:「世界的荒謬,乾吧!」

(改編延伸自李昂的彩妝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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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山羊
等級: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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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12/19 21:41

改編的啊~

可是我覺得好看呢!

喜歡這種感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