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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8/30 23:15:19瀏覽214|回應0|推薦2 | |
那是大預言現世的時代,知情者都能預見會有一場動亂,但誰也沒有料想到世界會在轉眼間變成地獄。 夜生物加上扭曲的幻界人,警備部門的人手很快就面臨不足以鎮壓混亂的情形,只得急忙徵招軍隊並和各個具有戰鬥能力的種族聯軍。 像耀陽那樣強大的警備部員理所當然會作為指揮官被派到前線,他近距離目睹人們在夜生物的包圍下一個個轉化為狂暴的存在,就連一些他手下的部員和聯軍都逃不過扭曲的命運。 聯盟內部經過重重討論、商議和妥協,最後終於頒布了這道沉痛的命令──聯軍為求自保,必要時可斬殺被扭曲者。原先當然沒人能真的去殺死曾經的同胞,不過面對不知何時才會結束的戰爭和找不到破解方式的扭曲,為了剩下來的人著想也只能這麼做。 不是肉體的損傷、不是財物的損失,這次戰爭中最可怕的,是心靈的損壞。 在一片絕望之中,人們能期待的只有傳人,然而身為傳人的丈夫,耀陽知道情況並不樂觀。 「預言招喚了兩代傳人,而第二代都還太年幼了,所以我們相信戰爭會終止。」在母親的黎明神殿結束傳人的會議後,不被允許參與討論的他聽見妻子這麼說:「可是,我們現在沒有人知道該怎麼做。」 「是嗎……」 這時在一旁遊玩、早已會說話會走路的女兒踩著還不是很穩的腳步走過來,察覺到父母的臉色與平常有異:「爸爸媽媽怎麼了嗎?」 「什麼事都沒發生。」他趕緊露出笑容,彎腰抱起女兒,「來,希絲,我們去跟奶奶說再見,要回家囉。」 也不知道是像誰,他們的孩子對情感相當敏銳。戰爭剛開始時他跟希娜說好了不要讓孩子發覺任何異狀,住所也在遠離戰火的地方,照理講是不會讓這麼年幼的孩子感覺到任何不對勁的。 但,希絲彌亞捕捉到了父母笑容中微妙的疲憊和憂傷,原本最令他們頭痛的哭鬧和任性一下減少許多;起初他們還擔心女兒是不是生病了,後來才發現不是如此。 『如果說是早熟,以小希絲她不過一歲半的年紀有些誇張了,』手上抱著一位天才兒童的舒祈涓如此評判:『不、不,我能看出她跟小芸是不同類型的孩子,我看她一定是有情感這方面的天賦。』 他們相信這位聰慧的好友,從此在女兒面前更加小心,但是隨著戰況愈演愈烈,要藏住情緒也越來越難了。
希娜是無庸置疑的強者,所以耀陽心裡很少浮現要「保護她」的這個想法,偶爾被妻子發現還要被其戲弄一翻,於是這個想法便被轉到了孩子身上,希絲彌亞的存在成為他在戰場上行動的動力。 不久,他要保護的對象又多了一個。 妻子第二次懷孕時戰況陷入膠著,夜生物的攻擊減少,銷聲匿跡多時的開竅者集團「宿命」卻重出江湖,屢屢與聯軍發生衝突。 這時的他已經是幻界無人不知的戰爭英雄,炎之狂狼的稱號不再限於他打敗炎狼的戰績,他進入聯盟一直到戰爭開打後的所作所為都在更新他的傳奇,同時也有些幻界人在忌憚著他。 宿命作亂的當下,他的名聲助長了懷疑的聲勢,最嚴重的時候輿論差點讓他被從警備部門免職,直到身懷六甲的妻子站出來對眾人說了一句話。 「如果有誰比我更有資格恨開竅者,站出來,我不介意帶著孩子跟他較量。」 宿命的開竅者奪走許多人性命,不過倒誰也沒遭到與銀之風相同的下場。幻界如此重視種族,絕不能原諒滅族之恨;如今這名最後的銀之風懷著開竅者的孩子站在那裡,怎麼有人敢吭聲。 滅族的事對妻子來說是很深的心傷,所以他在家很少提到「開竅者」這三個字,除非是妻子自己提起。他知道她終其一生都不可能原諒宿命,所以在聽見宿命參戰的消息時非常擔憂。 「放心,我不會做傻事的。」希娜把他的手放在她的肚腹上,「不管我決定對宿命怎麼樣,至少也要等這孩子出生再說。」 夏天快要消逝的時候,兒子路理彌亞帶著紋章來到世上。有了第一胎的經驗,照顧起這個相對希絲彌亞安靜許多的孩子很容易。唯一的困難就是兒子擁有罕見的雙屬性,要為家裡的東西做正確的防護並不容易。 在照顧孩子之餘,即使沒有了紋章仍然強大的希娜重返戰場,但她總是刻意避開宿命在的地方,盡量不與他們正面交鋒。 耀陽知道,那是光明坦蕩的妻子,這輩子唯一的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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節奏減緩一陣的戰爭再次激烈起來,他們夫妻兩人幾乎很難同時在家,有時兩個人都抽不了身,孩子多半只能由他母親照顧。 終於連羅碧‧沙迦納──希娜最好的朋友之一──這樣體質虛弱的傳人都被送上戰場,來維繫傳人在絕望的人們心中最後的曙光,可見戰況相當吃緊。 不過,他們總算是理解了戰爭背後的一些真相,主謀赦力亞‧道爾越來越常出現在他們眼前,揭示幻界悲慘的末路。 他以為情況已經不能更糟,卻在這時聽見惡耗。 「羅碧死了。」 他抱著希娜,她已經哭得站不住腳,仍在哭號中斷斷續續地懺悔著自己沒能盡到保護的責任,哭訴自己的無力。 雖然他對於本該隨著羅碧從幻界消失的風之紋章靈體出現在希娜身上有許多疑惑,但連同他在內的眾人見到希娜的樣子都沒敢多問話。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他目睹妻子與情同姊妹的羅雅決裂,並看著她徒弟的精神逐漸崩壞。坦伊是他在聯盟的得力後輩,自高中結識以來感情也不錯,他絕不希望一名可造之材就這樣毀滅。身邊的人一個個走向脫序,他卻什麼都做不到。 希娜越來越安靜,靜得讓他害怕;幸好她至少在逗弄孩子時還能嶄露笑顏,讓他感謝也許根本不存在的上天賜給他兩個孩子。 他擔心再有任何親近的人逝去會帶給妻子打擊,不料,最後這打擊沒落在妻子身上,而是重重地成為他永遠、永遠都無法從中恢復過來的惡夢。
那一天事情發生的時候,他正從前線退回聯盟準備整理戰況,忽然覺得非常不對勁,詢問了能詢問的人一番後才發現妻子已經跟所有人失聯了整整一天。 他找遍所有地方,連情報部門的資訊都拿來用。好不容易查出妻子消失在夜族禁地的情報,連忙用全速趕過去,無視夜族人的阻擋闖進那地下空間,正好撞見那最後一刻。 那景象變成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還是……被你發現了呢。」他的妻子、他最好的對手、他一生的摯愛,渾身是血地倒在地上……不,已經不能說是「渾身」了。 她的大半身體化為一大片鮮血,並且面積還在增加,鮮血的末端則化為點點銀光,無聲無息地融入空氣中、消失。 她依然笑著。 「妳、妳到底在做什麼?」他想前進,卻被結界擋著,只能眼睜睜看著這一切發生。 「阻止戰爭。」她氣若游絲地說,「陽……對不起……只有這個方法了……」 「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方法!?」他的腦子亂成一團,用力搥著堅固的結界,搥到雙手都紅腫仍無意停下。 「『銀鎖』。」她輕輕笑了聲:「我一直都知道是我……」 「不是妳,不是妳,不是妳!!!」他狂吼著,又害怕會蓋掉妻子微弱的聲音。 「陽,你要照顧好我們的兩個寶貝喔……」話及此,原本平靜的聲音終於出現哭腔,「告訴他們,媽媽覺得很抱歉……很抱歉……」 「不要這樣對我,希娜,不要──」 「謝謝你給我的一切……陽,我很幸福……」她閉上美麗的銀瞳,說出她在過去十年幾乎沒有直接說出口的話:
「我愛你……」
下個瞬間,銀光遮蔽一切──
※
戰爭就這樣結束,除了少部分人,沒有知道事情的真相。 事實上,就連那少部分人都處在一頭霧水的狀況中,他們只知道,有個英雄奉獻了自己的生命,做了某件事,讓悲劇停擺。 他們替英雄辦了葬禮,她本該擁有幻界最莊嚴隆重、應讓全世界都前往瞻仰的排場,卻因戰爭的秘辛而不得不低調行禮。 參加者只有她最親近的幾個朋友,以及聯盟的高層,當然,還有她的家人。 面對英雄的丈夫,參加者不知道能說什麼,那人的靈魂彷彿不在他身上,彷彿追隨逝者去了遙遠的地方。 「……請節哀。」 最後一位參加者離開,只剩下兩個孩子與他們的父親。 沉默,迴響在墓園許久。 「爸爸……?」弱小的聲音打破寧靜,他才終於回過神,低頭看著他一臉茫然的女兒。 不知何故,希絲彌亞竟完全忘記自己的母親,這讓他又是心痛,又是鬆了口氣,他不知該如何向女兒解釋母親去了哪裡。並且,她那曾被稱讚為天賦的敏銳情感就像是被剝奪了大半,空洞的感覺不會輸給此刻的他。 懷裡的兒子也在這時不安地扭動了身子。 他來回看著他們,心想這兩個孩子是希娜留給他的,他最後被託付的……然後,他看見了兩人手上的紋章。 一把無名火由他心底燃起。 他快速放出陣法,使兩個孩子昏睡,一左一右地抱好他們後,直接開啟傳送陣法往自己的母校前去。 「耀陽!?」 早些時候也有出席葬禮的萊茵‧維多利亞與艾隆亞‧嵐斯洛詫異地看著校長辦公室的不速之客。 「把這該死的紋章之力封印起來!」他對著他應該要無比尊敬的兩人大吼:「你們一定有辦法!」 「沒有人能真的封印紋章之力,他們也有自己的命運……」艾隆亞試著跟他講理。 「我不管!只要沒有了這該死的紋章,就不會有那些該死的命運!希娜也不會……」 「狄耀陽。」恩師果決的聲音強制切入他的理智:「你不能逃。」 「我只是要他們遠離這一切……」他看著恩師的火瞳,向來堅毅的眼神逼出他的心底話:「對不起,是我……需要遠離這一切的人,是我……」 他低下頭,但仍然把兩個孩子緊緊抱在懷裡。 見到學生這副模樣,萊茵嘆了口氣:「我答應你,我們會暫時封印他們的力量,然後你就去創界吧,回到你的世界去撫養這兩個孩子,直到他們能夠回來面對這一切──直到你能回來面對這一切。」 於是他真的離開了,遠離這傷心地。 等待十二年過後,那宿命的日子到來──
《狂狼傳》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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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