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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之幻歌V】第九章 醉生夢死
2017/07/29 23:21:12瀏覽322|回應0|推薦4

「希絲彌亞!」

是誰在叫我……?

「希絲彌亞,快起床,妳再不起來我要叫爸爸來揍人囉。」

那可不行,爸爸打人最痛了,雖然媽媽也很恐怖,但還是爸爸的怒容更嚇人。

「我起來了,不要叫爸爸來。」我趕緊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是母親溫柔的銀色雙眼,她露出放心的表情,拍了拍我的臉頰。

「妳繼續睡吧,其實時間還早,只是妳剛剛好像作了惡夢,一直在哭,我想說先叫醒妳比較好。」她拿紙巾擦去我的眼淚,我這才發現我連枕頭都哭濕了,「是什麼夢讓妳哭成這樣?」

「我夢到了……」我正想講,卻發現腦袋一片空白,只記得好像是很傷心、很傷心的夢……

「想不起來就算了,反正只是夢嘛,醒來就會結束。」媽媽安撫我後離開床邊,穿起外出服。

「妳要出去嗎?」

「嗯,之前跟羅碧阿姨借了東西還沒還,爸爸跟弟弟都還在睡覺,妳要一起來嗎?」

「我要我要!等我!」我從床上一躍而起,迅速穿戴好衣服出門。

羅碧阿姨是媽媽的好朋友,也是媽媽徒弟的妻子,身為風之紋章靈體傳人的她唱歌非常好聽,我常常去他們家玩。

「早安,希娜姐。」羅碧阿姨打開門,像往常一樣用親切的笑容歡迎我們。

「阿姨早安!」我從媽媽身後跳出來,「阿姨在做飯嗎?我聞到好香的味道。」

「嗯,坦伊今天早上沒工作,正好姊姊也來了,大家一起吃早餐吧?希娜姐妳們還沒吃吧?」

聞言,媽媽哈哈大笑:「陽還在睡,我們家當然沒東西吃囉,我可是打好了如意算盤來妳家吃東西的。」

媽媽很不會做菜,絕對不可以讓她進廚房,這在我們家已經是既定規矩。有一次爸爸去執行聯盟的工作,她想說煮道簡單的蔬菜湯給我們應該沒有問題,結果差點出大事……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爸爸對媽媽那麼兇,從此只要爸爸不在,路理彌亞和我都必須盯著她。

「羅雅阿姨好久不見!」一進屋,我馬上奔向那個教會我唱很多歌的人。

她是羅碧阿姨的姊姊,現在在學校教書,所以幾個月才會回家一次。她的歌聲和她妹妹一樣動人,又更懂得怎麼教導,比起羅碧阿姨我更喜歡向她學習。

「妳有空回來表示……已經放冬臨假了?怪不得最近這麼冷。」媽媽在餐桌邊坐下,喝了口熱茶。

羅雅阿姨嘆口氣,說:「最近經常感嘆時間過得很快呢,轉眼間希絲彌亞都八歲了,路理彌亞也五歲了吧?」

「對啊,兩個孩子差三歲嘛。」媽媽把手托在下巴下,「差不多可以讓他拿木劍玩玩了,小路理很有戰士天分,我很期待能好好教育他的那天。」

坦伊叔叔抱著剛洗好的衣服走過來,無奈地說:「別把孩子逼太緊了,就算是繼承紋章的傳人也要注意。」

「說什麼呢,要不是我當年逼你,你還有今天嗎?逆徒。」媽媽伸手把洗衣籃中的某件衣服抽出來,我一眼就看出那是聯盟的制服,上面繡著六級的鳶尾花章,「還是我該說『最有希望成為下任警備部長的人』?」

媽媽告訴過我,她是十二、三歲的時候在連武族的部落「撿」到坦伊叔叔,把他收為徒弟後拚命鍛鍊他,發掘他的武藝才能,是媽媽最自傲的徒弟。

「妳就別挖苦我了,師父。」坦伊叔叔面露尷尬,他總是鬥不過媽媽。

「你們談論武藝成就的時候也考慮一下希絲,她也是銀之風的孩子啊。」羅雅阿姨為我抱不平。

「沒關係啦,比起自己用武器我更喜歡用看的,唱歌也很棒!」我跳下椅子,撲進羅雅阿姨的懷中,「要教我更多更多的歌喔!」

爸爸是傳奇的戰鬥高手「炎之狂狼」,媽媽則是「最強的風之紋章傳人」,我從小就是看著他們揮舞刀劍長大,很多人也期待我跟爸媽一樣成為優秀的戰士,不過我發現自己對戰鬥沒興趣,只覺得觀賞戰鬥和聽聽傳奇故事很有趣。

「飀莎婆婆也相當看好她,上次還跟我說『這孩子生在銀之風真是太可惜,你們乾脆領養她吧?』」羅碧阿姨說著將食物從廚房端過來。

「我自己的孩子我最清楚,小希絲將來一定能繼承飀莎婆婆『靈魂歌者』的名號。」媽媽慈愛地說完又習慣性開起羅碧阿姨和坦伊叔叔的玩笑:「你們也不用領養,等羅碧身體養好自己生幾個出來吧!」

害羞的他們同時紅著臉別過頭,從我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他們在餐桌底下緊握著的手。如果他們能生一個小妹妹來陪我玩就好了,可惜羅碧阿姨的身體不好,可能沒辦法生小孩。

『叮咚!』電鈴聲響起,阿姨前去應門後,我想要妹妹的最大原因朝我跑了過來。

「姐姐妳好詐!來這邊玩也不叫我。」路理彌亞生氣地大喊。

「這就叫『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啊,活該。」我也不甘示弱地對他吐了吐舌頭。

「你們不要一早就在別人家裡吵架。」爸爸各敲我們腦袋一下,我和路理彌亞每次吵起來他就會覺得很煩。

「既然陽也來了,大家都沒事,要不要來切磋切磋呢?」媽媽興高采烈地說出令很多人都相當害怕的提案,「我和坦伊也好久沒認真比試過了,你們位階上升以後都越來越忙。」

「好啊。」坦伊叔叔很乾脆地答應,並說出原因:「我之後會有很長一段時間待在東大陸,水精靈族請我過去教導他們的傳人,到時能見面的時間更少了。」

「欸,你這樣對得起羅碧嗎?」

「我會盡量抽空回家。」他抱歉地對妻子說,「但我無論如何一定會接下這個工作,畢竟成為像師父這樣給予教導與救助的人是我的夢想,水精靈族的傳人從小就失去父母,他的處境與我相似,我無法不管。」

「講得像我教過很多人一樣,明明羅雅才是正牌的老師。」媽媽像對待小孩那樣拍拍坦伊叔叔的頭頂:「去吧,你已經是一個優秀的戰士了,去幫助更多需要你的人,可別給我丟臉。」

「絕對不會。」他回答,竟有些淚水在紫眼旁打轉。

雖然會有段時間看不到坦伊叔叔,不過從他們的對話聽來,那是份很棒的工作,希望有好的結果。

 

今天是很棒的一天,早餐以後爸爸媽媽和坦伊叔叔開始在空地暖身,準備要來對練武技。坦伊叔叔是連武族又向媽媽學習了銀之風的步伐,一次使用許多武器戰鬥起來的畫面非常華麗。當然,還是媽媽的劍舞最漂亮了!

我跟路理彌亞最不會吵架的時候就是在觀賞戰鬥時,我不想放過任何一個精彩的瞬間,而他則是全力分析每個動作和技巧。雖然不想承認,但是他有比我還要聰明很多的頭腦,光是看就能學到很多東西,等將來他有力量再拿出來實際操作。

中午我們吃著羅碧阿姨做的便當,另一個家庭加入我們的聚會。

「呦,修你也來啦。」爸爸熱烈地招呼朋友。

「今天沒事就來加入你們這兇殘的聚會,不過我們已經吃過午餐了。」林修叔叔和他的妻子舒祈涓阿姨帶著女兒坐下。

「這麼說我們也是一陣子沒看到林芸了呢,來吃點東西,成長中的小孩子是吃不飽的。」媽媽對他們的女兒招手。

「謝謝希娜阿姨!」

林家住在創界,他們全家都跟爸爸一樣是開竅者,只有祈涓阿姨不是,但她好像也是有特殊能力的人。女兒林芸跟我同年紀,她是另一個聰明的小孩,腦袋裡常常裝著些有趣奇特的想法,跟她相處很愉快。

「……所以啊,只要踩下油門就能跑好快好遠囉!」林芸每次來都會告訴我們很多創界的事情,我們到目前為止只有去過幾次,追不上創界改變的速度。

「汽車真的是那麼厲害的東西嗎?」

「還不只這樣呢,我跟妳說……」

嬉笑聲在山谷間迴盪不絕。

這樣的日子要是能永遠持續就好了。

 

此刻像夢一樣地淡去……

 

就像大人常說的,時光如水快速流逝,我在羅雅、羅碧阿姨和飀莎婆婆三人的合力教導下熟練了吟唱各種歌曲的技巧。

不是風之紋章靈體傳人的我受到這麼高級的教導招來風族其他孩子的忌妒,時常趁大人不注意對我冷言譏諷或是惡作劇。但我也不會白白讓他們欺負,我就算資質不如路理彌亞,終究是爸媽的孩子,要是沒有基本的反擊能力可是會反被父母修理的。

坦伊叔叔在水精靈族的工作告一段落後返回,他帶給我一項新的目標:弓箭。

「不需要太多的身體素質,只要有一定程度的臂力和視力,也能完美善用銀之風的敏捷體質。」他交給我他親手打造的武器,「我在工作之餘到很多地方去尋找最好的材料,好不容易才做出這把能夠凝聚風元素的弓和合宜的弓弦。」

「謝謝叔叔。」我滿懷感謝地接下禮物。

「不客氣,倒是之後我教妳射箭的時候不要承受不了,妳也知道,我跟妳爸媽的訓練方式不會差太多。」

我會心一笑,爸爸和媽媽的武術訓練確實是非常嚴格的,路理彌亞常常喊著受不了要逃家,但也因此進步神速,媽媽最近常說她總算不用擔心銀之風的武技後繼無人了。

「這同時也是我給妳的入學禮物,妳兩個月後就要到嵐斯洛上學,沒有一把好武器可不行,大部分的人可都是從小就拿著同樣或同類型的武器長大。」

不如說,像我這樣從沒認真鑽研過任何特定武器的精靈才是極少數,精靈族沒有什麼特殊能力,所以會早早找好的武器來訂定契約來防身,我小時候也在媽媽的指導下試過很多種,就是找不到稱手的攻擊方式。

想來那也是因為媽媽都專注在近身戰鬥,不像坦伊叔叔這樣對武器有多方面的研究。

「我也和我的學生提過妳的事,希望你們能在學校互相幫助……不過,他並不是一個容易相處的孩子就是了。」

「他也要去嵐斯洛嗎?」爸媽要我去嵐斯洛是因為那是媽媽畢業的學校,也是羅雅阿姨教書的地方,又在同一個大陸上,不管怎麼想都是好選擇。

「是啊,好像是他自己提出不想繼續待在東大陸,想到更遠的地方看看。」

到更遠的地方看看嗎……我這輩子幾乎都待在風族的山谷,爸媽總是嫌我們還不夠強,不能隨便到其他地方去。

十五歲是道檻,過了十五歲,許多種族會讓孩子出去闖,或是像我一樣被送到學校去,真正接觸不同種族的人。

在嵐斯洛學院,我又會邂逅什麼樣的人呢?

 

報到日是在夏臨時節,離正式開學還有一段時間。爸爸把我送到學校以後就去聯盟工作了,我必須自己一個人完成入學流程。

我想想,通知書上寫著要先去報到,然後要測量制服尺寸、宿舍分配……總之指示路線的告示牌挺多的,跟著走就不會出錯。

各種族的新生在廣場上來來往往,幾乎都是我沒見過的種族,眼花撩亂的令我有點措手不及。還好各項手續都進行得很順利,也沒有碰到在風族整過我的那些人,結束以後就沒事了。

「誰快幫我收拾牠啊!」

廣場的另一邊傳來尖叫,引起一陣騷動。我轉過頭去,發現一頭犬形夜生物正在狂奔,追著某個男同學跑。

我聽說嵐斯洛學院的防護很強,這種等級的角色是跑不進來的,顯然是這個男同學做了什麼笨事才讓自己落得只能逃跑的下場。

「交給伊潔吧!」

我正猶豫要不要測試坦伊叔叔教我的弓術成果,旁邊的光族少女已經展開翅膀飛了出去,她招出光芒耀眼的法杖,不費吹灰之力就解決掉那頭夜生物,跟緊張地亂叫的其他學生完全不一樣。

在她降落的時候,我清楚地看見她手上的太陽花紋路……不只水之紋章傳人,連光之紋章傳人都在我們學校?光族和水族都在東大陸,這兩個人卻都跑到西大陸來了。

她的舉動馬上聚集廣場上所有人的焦點,一位冰藍色頭髮的男同學也站到她旁邊,我距離他們老遠就能感覺到他身上的寒冽氣息,他十有八九就是坦伊叔叔的學生。叔叔說希望我們能互相照顧……不過我應該沒必要特地走過去跟他打招呼吧?這麼做好像也有點怪怪的……如果有緣就會再碰到,我還是早早做完事情回家為上。

 

嵐斯洛是住校制,下次回家就是冬臨假了,會有段時間不能跟家鄉的人見面。所以開學前一天晚上,爸媽在我們家辦了一個小餐會,邀請些親友來參加,順便慶祝我即將去上學的事。

「那個只會跟弟弟吵架的小希絲居然要自己去上學了,媽媽覺得好寂寞啊。」媽媽邊說邊搓著我的臉頰,眼眶還真的有點紅紅的,很難想像大部分的時間腦袋裡只有戰鬥的媽媽會這樣就哭了。

「養妳長大的這十五年真是不容易,今後可就要靠妳自己了。」爸爸說話倒是一樣有著霸主之風,他自己也是自幼就在街頭流浪,反而更鼓勵把我們推向獨立。

「有我們這些老師在,學生得靠自己的事情其實也沒有很多。」羅雅阿姨淡淡地說。

「無論如何這都是一個起步,身邊沒有父母的生活是相當重要的經歷。」羅碧阿姨說。

大人們你一言我一語聊著我的成長過程,就好像這是我的成年禮,不過風精靈族沒有特定的成年時間,也因而不會有所謂的成年禮了。

沒加入話題的飀莎婆婆拿著酒杯在我身旁坐下,「瞧他們聊得多麼感慨,這不過是個開始,妳明白吧?」

「嗯。」明天開始,我會認識很多新同學,還有全新的知識等著我學習。

「等妳冬臨假期回家,我也差不多能教妳更進一步的歌曲了。」

「像是七曲十三調那樣的高難度歌曲嗎?」七曲十三調有很複雜的轉音和多重音準,就算是風族的長者也不一定唱得全。

「不是那方面的更進一步,妳學七曲十三調還早呢。」飀莎婆婆用孩子的容貌發出成熟的輕蔑笑聲,「我指的是悲歌,妳最擅長的種類。」

風族的歌都帶有力量,不管是喜悅還是悲傷之情都會深深烙印在聽和唱的人心中。為了不要讓孩童的天真太早被影響,通常在一定年紀之前不會教導悲歌唱法。我在十二歲時才第一次唱出一首完整的悲歌,當時的聽眾都表示我擁有在孩童中相當難得的「悲傷聲線」。

「妳知道悲歌要唱得好,最重要的是什麼嗎?」她晃著酒杯問道。

「是歌者自身悲傷的經歷?」許多最厲害的歌者都是因為這樣才一曲成名,我記得婆婆自己也是在某個非常要好的朋友死去以後才得到「靈魂歌者」的稱號。

「不對,雖然那也很重要,不過不是最重要的。」她把酒杯往前傾,輕輕把杯緣敲在我的左胸上,「最重要的是擁有一顆能夠體會何為快樂和痛苦、體會何為感情的心喔。明白悲傷的人才更珍惜喜悅,珍惜喜悅的人才更明白何謂生命,單單看著其中一方無法成為打動生命的歌者。」

我反覆想著這段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我在唱歌的時候總是很自然地就將該有的感情帶入,我擁有能夠理解感情的心……嗎?

「當妳從學校歸來,應該具備更多經歷和不同的感情,到時我再給妳更加震撼的歌曲吧。」婆婆大概也知道我要花時間想想,留下這句話就離開座位,加入其他人的談話了。

 

開學日的早晨如期來到,我看了分班表以後就將行李搬到宿舍,然後去參加開學典禮,然後跟著自己的班級上了幾堂課。

只是,很普通的學園生活。

那位光之紋章傳人與我同班,但我跟她沒有更多的接觸,我的個性跟她相差蠻多的,應該當不成朋友。

在學校跟我最好的要屬學生會長的妹妹,米菈,我們都來自風族,意見也時常相同,很快就變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上半學年最特別的事情就是維嵐大賽,今年的大賽主題很著重戰鬥,所以我沒有參加,只有在事後觀看比賽的紀錄。結果是我們學校連續五年拿下勝利,畢竟今年有兩個傳人在,要是輸了也很沒面子吧。

不過,這些跟沒參加活動的我沒什麼關係就是了。

──真的沒關係嗎?

「米菈,早安,我們一起去吃早餐吧!」

「總覺得希絲妳每天都起得很早呢,結果我們每天都是第一個到教室的,偶爾慢慢來也沒關係吧?」

「可是……嗯,妳說的也沒錯。」

類似的對話重複了很多次,我總覺得有誰吃飯吃得很慢,必須要趕時間才行,但明明就只有我們兩個。

──是少了誰呢?

我跟米菈也不是一天到晚都黏在一起,偶爾也會有錯開來的時候,獨自一個人時我都會繞到宿舍後面的草皮上,坐在樹下發呆。

這裡是很好的休閒空間,有部分大自然離宿舍也近,休閒完可以隨時回房間,最重要的一點是這裡很安靜,比熄燈時間前嘈雜不寧的宿舍好多了。

但總覺得,這裡安靜得有些寂寞,我甚至還有股怪異的感覺,覺得樹下的這個位子不屬於我,明明我幾乎獨佔了這個地方,從沒人跟我搶。

──是誰總是坐在這裡,拿著書靜靜聆聽?

「希絲同學、希絲同學!」

那爽朗的聲音呼喚好多次才贏得我的注意。

「希絲同學,這是老師要給妳的東西。」光之紋章傳人對我眨眨她的藍眼,「伊潔發現希絲同學很喜歡發呆喔,都要叫妳好幾次。」

「抱歉。」我只能這樣說,總不能告訴她,只有在妳叫我的時候我才心不在焉吧?我明明被用這個名字喊了一輩子,也沒有要刻意忽略她的意思,就是無法對她口中的「希絲同學」產生反應。

──她所應該呼喊的名字,究竟是什麼?我所應該回應的,又是什麼?

冬臨假期來了又去,學期考試以後便是嵐斯洛紀念日的準備期,我理所當然地被放到背景音樂組去,安定地籌備著。

背景音樂組有很多我在風族碰過的討厭鬼,他們只要扯到唱歌的事情就特別會惹事,為了求個清淨,我在把自己該唱的部分都練得差不多以後就學會了翹班,跑到其他組去看熱鬧。

經過其中一間演戲組的教室,正好看見水之紋章傳人在排練,他飾演評判官,是冷酷無情的反派角色。他相貌出眾,又帶著寒冷的氣質,幾乎所有人都覺得他適合這個角色。

我說幾乎,是因為我大概是唯一不這麼覺得的人吧。

「泠安!」當我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出聲叫住了結束排練的他。

「妳是……師父提過的風精靈?」幸好他記得坦伊叔叔提過我的事,不然就尷尬了。

「嗯,我只是想告訴你,你不適合演那個角色,雖然你演得很好。」反正人叫了都叫了,就一口氣把想講的講出來:「你是個很溫柔的好人,不該演那種反派角色。」

為什麼我會講這些?這明明是我第一次跟他講話,我卻覺得我已經夠了解他的為人,而且我一定、一定要把這個想法傳達給他。

突然的話語讓對方愣了一下,但出乎意料的,他微微勾起嘴角,說道:「謝謝妳。」

──多麼希望能夠真的傳達到。

表演順利落幕,嵐斯洛紀念日迎來最後的環節──舞會。聽說往年都是普通的跳舞宴會,今年不知怎麼的,校長突發奇想說要辦成化妝舞會,每個人都要戴上面具。

這樣也好,我沒有舞伴,戴著面具感覺比較不會那麼丟臉吧……

「我有這個榮幸請妳陪我跳支舞嗎?小姐。」留著綠色長髮的男子走到我面前,對我這麼說。

突然的搭訕應該要讓我驚嚇、搞不清發生什麼事、錯愕,然而這些通通都沒發生,在搭上他伸出來的那隻手的瞬間,我只覺得心痛,痛得不能自己。

我們跳了一支舞,期間什麼話都沒有說,男子沒有被面具遮著的下半臉始終保持著微笑。

「妳知道這裡是哪裡吧?」當第二首音樂響起,他問道。

「不、不就是嵐斯洛的禮堂嗎?」我回答,顫抖著回答。

他停下舞步,「妳知道我並不是在問這個,咲風。」

那兩個字就像閃電一樣擊上我心頭,我反射性甩開他的手,「我的名字是希絲彌亞。」

禮堂的音樂停止了。

「不,妳是咲風,是風之紋章的靈體傳人。」

周圍的人們不見了。

「咲風。」

世界彷彿只剩下我們兩人。

「……你拯救我免於死亡,卻想奪走我的美夢嗎?」隱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

是的,我一直都知道,這只是南柯一夢而已……一個媽媽沒死,沒有戰爭的美夢。在這個夢裡,每個細節都是如此美好,班導和老爹沒有失去自己的摯愛,泠安沒有背負著黑靈,伊潔也不用面對好友背叛的痛苦,我也傳達了想要告訴泠安的話。

還有,在這個夢裡,眼前的人不會在戰場上為了救我而送命。

「妳不能活在夢中,沒有人應該如此。」薩斯摘下面具,用那對既溫柔又哀傷的金色雙眼注視著我。

「可是我回去了又能怎麼樣?我無法解救世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毀滅……不,我在那以前就會先被殺死,就跟預言說的一樣,你只是救了一個終究要死去的人而已。」我哭著說,這是我的夢境,我不用再在那股重壓下緊繃著思考,可以盡情宣洩。

「我知道妳所背負的事物。帝亞的力量似乎陰錯陽差將我的靈魂和妳的思想短暫接合,讓我閱覽了妳真正的記憶。」輕輕地、慢慢地,薩斯抱住我,「我相信妳能改變預言,妳母親必定也有同樣的想法。」

「你也是,媽媽也是,你們都太任性、太自私了!」我打從心底發出怒吼,「任性地犧牲、自私地相信!為什麼我一定要承擔你們的選擇?」

「對不起。」如同他的好友,他只能以道歉回應我的質問。

「本來、本來我才是那個最自私的人,就是因為我的自私才會傷害泠安、傷害伊潔,還有好多好多人,明明是你改變了我,你卻自私地一個人離開!」

僅僅幾天的相處,我已不再是那個只在乎自己的我,是薩斯對其他人的關心改變了我。

「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這樣的時候,但妳沒有妳所想的那麼自私。」薩斯低下頭,在我耳邊輕聲說著:「妳原本就是多愁善感的孩子,妳的心能捕捉到生命的悲喜,只是黑靈的負擔太過沉重,讓妳沒有選擇,只能封閉大多數情感,在自己與別人之間製造一道牆。」

我咬著下唇,沒有回答,眼淚仍是完全停不下來。

「妳現在已經了解根本原因,是瓦解這道牆的時候了,這場夢也是。」他放開懷抱,轉而將手搭在我的雙肩上,「咲風,在我讓妳回去以前,妳願意再聽一個任性要求嗎?」

我搖搖頭,我知道這個要求聽完以後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

「我已經死了,咲風,現在能與妳對話已經是一項奇蹟,不可能再更多,請妳至少實現這個願望吧,妳一定能辦到。」他鬆開雙手,周遭的景物開始變白,他的身形逐漸沒入光芒之中,「請妳為我打從心底唱首歌吧,作為最後的禮物──」

一切成為純白。

而我回應了那個必須要回應的呼喚。

 

『小咲!』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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