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7/07/25 11:49:48瀏覽189|回應0|推薦2 | |
「你昨晚都跑哪去了!把人扔了就閃得不見蹤影。」雷響馬上開罵。 「尋找更多熟悉的氣息。」帝亞丟出讓人摸不著頭緒的回答,視線沒有從我臉上移開半分,「但沒有比妳更接近的氣息了。」 如果帶著王冠的我有這麼大的吸引力,照理來說賢者的靈魂和泠安的時間銘刻應該要是他更優先尋找的對象才對。不過賢者沒有被找到可能是他那特別居住空間的功勞,所以我才會在剛離開那個區域沒多久就被抓。 至於他為什麼沒找上泠安,或者他是不是在跟泠安的勢力交流時已經找過對方,這就不得而知了。 帝亞向我走近一步,正準備繼續方才被雷響打斷的話題時,我拿出風族傲人的速度,迅速把皇冠從鎮魂寶裡面拉出來扣在他頭上。 『匡噹!』 白光閃過,王冠掉到了地上,還微微冒著不明的白煙。 「那是什麼……?有熟悉的氣息,但我不想碰到……」帝亞顯得很困惑,盯著王冠看卻沒有伸出手。 怎麼回事? 「『帝亞』拒絕接受自己身為永恆精靈王的訊息。」風之殤的聲音在腦中響起,他不是說了在我找到答案前不說話? 「我只對終章的事保持緘默,有必要的部分我會盡力輔佐妳。我等作為紋章已經在這個世界上存在多年,見過許多事情,但妳的年代在這之中依然特別,有時即使是我等也無法理解全貌。」 總覺得在聽見大預言以後,風之殤的話更有人味了呢。 「……」我的紋章決定不做任何回應。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 「伺機而動,找出他拒絕的原因,我會陪妳一起思考。」 就是說要開始打諜報戰的意思嗎…… 「這曾經是你的所有物,你把它掉在某個地方了。」我斟酌幾秒,對仍然疑惑著的帝亞說。 「你知道我的過去?」對方拋來相當銳利的眼神,幾乎就跟「他」在凝視創界戰火的時候一樣,「那個地方是哪裡,請妳告訴我。」 「你的過去?」 雷響搶先帝亞回答:「這傢伙失憶啦,聽說首領撿到他的時候,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記得,首領為了方便就給他取了『帝亞』這個名字。」 被撿到的時候什麼也不記得是嗎? 「雖然拒絕永恆精靈王的身分,卻希望知道自己的『過去』?」風之殤沉著地分析著,「這點可以利用。」 我跟風之殤快速討論該怎麼應對,才繼續推動對話:「我可以告訴你我在哪拿到這個王冠的,但是你要帶我一起去那個地方。」 聞言,雷響再次爆發:「不要笨笨地上當!這個卑鄙無恥的傳人在引誘你放她出去!」 這次我真的沒得反駁「卑鄙無恥」這個形容詞了,雖然我並不指望能靠這次逃掉,只是很想去那個地方。 「放心,雷響,我不會讓她離開我的視線範圍,也不會讓任何人感知她的所在。」帝亞說著還拍拍他的頭,讓對方的表情看上去更怒了,「那麼,告訴我吧,那裡的位置。」 「……我不會形容。」說真的,我對幻界的地理概念超低,在嵐斯洛是有學過地理課程,不過多半被我放空忽略過去了。 「那妳握住我的手,在心裡想著那個地方就好,我會把我們安全送到目的地。」他說著對我伸出手。 我照著他的指示做,並讓風之殤替我「想」著那個地方,畢竟我自己是幾乎不記得了,先前花費好大功夫也只回想起一點點呢。 如同他帶我來到宿命的據點時那樣,傳送沒花掉幾秒的時間,沒有光線、沒有聲音、更沒有任何感覺,眨個眼已經身在另一個場所。 我看著週遭的景物,不自覺熱淚盈眶。 「這裡完全沒有改變,跟妳離開時一樣。」風之殤的話彷彿是在催促我走近一點確認。不用他說,我早就已經忍不住往前奔去,也不管在我身後等著我深入解釋的帝亞。 那是座很普通的小屋,座落在銀之風遺址附近的山谷間,採用風精靈族的建築風格,在外觀上還留有遊牧民族的味道,掛著皮草紋飾。相反的,它的架構本身比較近代化,客廳臥房浴室該有的全都有,讓我們生活沒有一處不便。 這裡是我最初的家,我和媽媽生活過的地方。 我推開前門,查覺到些微的力量波動,估計是門鎖之類的,設計成只有房屋擁有者才能打開,不然我不相信這些年來老爹會讓這間房子處在毫無防備之下,隨便哪個人都能闖進來。 房子裡面意外相當乾淨,不知是有人定期打掃或是有特殊的陣法在作用,沒什麼灰塵。進門後碰到的第一間房間是客廳,架子上的物品都還在,害怕觸景傷情的老爹把大部分的東西都留在這。 客廳連接著武器室,小時候他們總是嚴格禁止我進去,怕我一不小心弄傷自己,殊不知我偷偷進去過不只一次。銀之風遺留下來的武器非常漂亮,從長槍、棍棒、刀劍到弓箭,每一樣都刻著細緻的圖騰,金屬的部分銀白雪亮,比起奪人性命的工具更像是藝術品。我經常盯著它們看,想像自己使用武器的樣子。 下個房間是幼兒房,換句話說就是我跟耀風的臥室,許多嬰幼兒的玩具散落在地上,有完整的也有被我們這兩個頑皮鬼弄壞的。有著雙屬性的耀風當時還不是很會操控自己的能力,不是把玩具用風切壞就是用火燒壞,所以我們一直在換玩具。 主臥室是我跟媽媽交流最多的地方,我常常在睡前纏著她,要她告訴我各種故事,敘述她曾經切磋過武藝的對象。老爹會在這個時候走過來,捏捏我的臉頰,要我不要為難媽媽的口才,等我長大後自己去跟別人交手就能體會到這些了…… 隨著我深入探索這個家,我殘破的記憶也漸趨完整。我相當驚訝自己能找回這麼多,就算是對一個沒失憶過的普通人來說,四歲以前也是相當遙遠的時間了。我只是解開黑靈帶給我的心障,就能回憶起這麼多細節,可見我在這個家所創造的回憶有多少分量。 與此同時,這些過去也告訴我,在失憶前我的個性是多麼的不同,我曾經非常調皮又男孩子氣,顯然還對戰鬥與武器有高度興趣,憧憬能成為像父母一樣的戰士。 如果媽媽沒有死,很多事情都會不同吧。 「這個地方對妳來說很重要,」帝亞說,用的是肯定句,「就像基地對我來說那樣。」 基地指的是開竅者的據點吧,「你在基地住了很久嗎?」 「在我遇見首領以前就一直待在那裡了。」他點點頭,訴說回憶的表情非常溫柔,「那段時間有如做夢,我一個人待在那塊樹林中,不曉得自己是誰,也不曉得自己該去哪裡,直到首領找到我。他和最初的幾個夥伴來到我的樹林,告訴我他要讓每個人都能有安心居住的家。」 所以首領是給予他安身之所的人……首領對他來說想必相當重要,對方快要死亡這件事讓他急得把全世界最好的醫生抓過去,可惜壽終是不可能治療的。 「首領發動戰爭,讓所有人屈服,如此一來便不會有人對開竅者們有意見,大家也才能安定下來。」 確實,以結果來說這的確是最有效給予開竅者地位的方法,目前兩個族群的狀況很難以和平的方式達到互相尊重,但戰爭的代價實在太大了……我不贊同歸不贊同,並沒有多說些什麼,我跟帝亞爭辯這個也沒意思,他只是單純跟隨那個拯救他的人,這點沒有錯。 「這裡是我曾經居住的家。」大概是受到他的真誠影響,我不知不覺也將實情說了出來,「你說的沒有錯,這裡對我來說很重要。」 我邊說邊領著他前往書房,那是個在我們家形同虛設的房間,不良老爹和媽媽都不怎麼愛看書,可想而知書房最後也成了我跟耀風的玩具房。 那也是當媽媽死亡時我所在的房間。 從踏進屋子的那瞬間我就感覺到了,在書房裡面有殘存的黑靈氣息。在這旅途中我已經學到,黑靈的力量非同小可,就算當時隨著紋章來到我身上的只是一小部分,那也不是單憑小小年紀的我和紋章就能壓制的量,一定還有遺漏的。 「這感覺很熟悉,雖然不如王冠上面的那麼強烈……」帝亞先我一步打開書房的門,果不其然有股黑色能量在散落的書架間環繞。 就像每一次我面對黑靈,那些令人不快的話語又在我耳邊騷動起來,說著他們的恨意與後悔,彷彿唸個幾世紀都不夠他們發洩。 習慣真是可怕,我居然已經能漸漸忍受這些負面情緒,真希望這不要是我也漸漸被扭曲的徵兆。 「帝亞?」我回過頭想看看他對黑靈的反應,卻發現他臉上掛著兩行淚水。 「艾比西、休斯坦恩、克賽流斯、莎加赫敏、圖門森帕娜……」他喃喃叨唸著一串名字,眼神有些散漫迷離,「我記得這些名字,但你們是誰……?」 不用風之殤告訴我,我也大略能猜到,這些是其他永恆精靈的名字,每一個都是跟他一起捨命創世的同伴。 帝亞舉起手,想要觸碰那股黑色能量,卻又臨時縮了回來,「不,我的家人是宿命的大家,不是你們……」 「這就是他矛盾的原因。」風之殤恍然大悟,「他本身很在意自己的過去,但又害怕找回過去會讓他失去現在。」 這是很純粹的理由,我也是剛剛才體會到這件事。要是媽媽活下來,讓我在她的照顧下在幻界成長,我就不會是今天的我了。 無論如何,現在總是比過去更重要。 「我們回去吧,別待在這裡。」帝亞閉上眼,強迫自己回過身子,並用力抓住我的手,不給我一思細想的機會就將我們傳送回宿命的基地。
※
「這麼快就回來了?」在據點中間的空地上,雷響看見我們愣了下,不知道是單純在驚訝我們回來的速度,還是驚訝我沒有逃跑。 「雷響,我決定了。」帝亞毫不理會他的驚愕,自說自話:「我不會再尋找我的過去,我要專心幫助首領。」 糟糕,我這一趟竟然造成反效果,這樣會不會讓他「想起」自己身分這個任務變得更困難?他之前能因為潛意識拒絕王冠,如今更是全心決意貫徹現在。 帝亞的話題太跳躍,雷響有點反應不過來:「啊?喔,那很好啊。」 帝亞是時間碎片,是我們對付時間銘刻唯一的希望。泠安的強大是時間銘刻和黑靈的力量相輔相成,即使我找到幻界聖曲‧終章的答案,也只能對付黑靈的部分而已。帝亞不站在我們這邊的話,制服泠安的機率是微乎其微。 剛剛決定一件重要的事,我想帝亞暫時是很難被說服了,看他還滿懷壯志想與人分享的樣子,我就留下他跟雷響慢慢聊,自己先退到其他地方去比較好。 「咲風,原來妳在這裡。」維德從空地另一邊小跑步過來,「希兒說妳跟帝亞離開了,怎麼回事?」 「說來話長。」我聳聳肩,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太複雜,我不是很想對他解釋。 似乎也看出這點的維德也放棄詢問,轉口說:「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告訴妳,剛剛戰報傳來,聽說東大陸幾乎淪陷了,到處都被夜生物和開竅者侵襲,只有傳人曾經和目前停留的水精靈族、光之羽族和長春族勉強沒事。南大陸的火族各部落也幾乎遭殃,現在由土族收容在窯居,各地死傷慘重。」 「那西大陸呢!?」我才從那裡回來,沒看出有什麼災情,不過我們家地處有點偏僻,沒事也是正常的,風精靈族那裡就很難說了。 「西大陸有風之斬族和連武兩大戰鬥種族,又有靈魂歌者飀莎,地形更是易守難攻,目前還沒什麼問題。」 「是嗎……」他帶來的這些消息讓我的心情跌落谷底,本來對帝亞的任務失敗就夠讓我沮喪了,這份戰報簡直在加重我們拯救世界的壓力。 只要我跟希兒一日不歸隊,我們就一日不能繼續旅程。而這每一日,都會有不計其數的生命死去。我在這幾天裡見證了兩位備受尊重的人消逝,眾人哀慟的樣子還歷歷在目,死亡是最沉重的失去,無論怎麼樣都挽回不了。 這樣的失去仍不斷在發生,阻止與否都在我肩上。 我到底該怎麼辦? 真希望薩斯在這裡,不過相處幾天的時間,我已經習慣跟他傾吐想法了。他跟我年紀相近的同時又比我年長,能理解我的想法又能給我建議。他的安慰打氣比希兒更有效,只要他能說一句「沒事的」我就覺得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我明白這樣想很自私,薩斯也是傳人,他的負擔跟我一樣重,甚至失去了摯友的支持,我能向他傾吐,他又能跟誰訴苦? 想到這,我不管這句話有多麼突兀,再次把這件事甩到維德臉上:「你真的不應該不通知薩斯一聲就離開。」 「我知道。」他低聲回應,又說:「看來,他交了很棒的朋友呢,這麼為他著想為他生氣。」 「那是因為他也是個處處為別人著想的人。」他注意著每個人的狀況,我們才能好好完成身為傳人的任務。 「沒錯,他就是這樣的人。」維德解下腰帶上的武器,一把雕功細緻的短刀,「這是薩斯給我的,說是他已故父親的遺物……我們一起對這把刀發誓會不顧一切保護長春族人,不分開竅者、人類、還是幻界人。在妳聽起來也許像藉口,但這誓言也是我來這裡的原因,我也想保護這裡的族人。」 的確,很有薩斯的作風。 他本來要送我回牢房,我拒絕了他。希兒現在肯定在那裡,她的家鄉就在東大陸,而且不是受到傳人保護的水精靈族,有可能還未出現災情,也有可能已經遭受到嚴重損害;照目前聽到的判斷,後者的可能性還更高一些。 她想必也是相當擔心族人吧……然而,此刻心情混亂無比的我不能像她之前對我做的那樣給她鼓勵,說不定還會讓雙方的心情更糟。我覺得很對不起她,但我真的沒有辦法再多承受一個人的情緒了。 而這些災難連鎖的起源,是泠安。 我走到沒有人的角落,有些失神地看著自己的掌心,它曾經握過那隻冰冷的手兩次,第一次是在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第二次是一切改變的那天夜晚。 回頭想來,泠安不是沒有發出過警訊,無論是他的暴走、考試後接連著幾天的不悅情緒、甚至是我們排練戲劇時的那個問句…… 『妳們……真的認為我適合嗎?』 那句話完全就是他在迷惘,真的,大家都認為他就是個冷酷無情的壞蛋角色嗎?那時我們要是回答不一樣的答案,他還會走上這條路嗎? 為什麼我們沒有追問到底,追問他暴走的原因和迴避眾人的原因,是因為我們真心想讓他自己靜靜,還是我們自私地不願意去關心他?伊潔或許是前者,但我…… 對不起,薩斯,這場誰先迷惘誰就輸了的比賽,我相信是你贏了。看到此刻徬徨成這樣的我,你又會說些什麼呢? 「落雨時分,秋鈴初響幻與真……」 我唱起歌來,用曾讓泠安和伊潔大力稱讚過的、適合吟唱悲歌的歌喉,把所有我學過最悲傷的旋律化成力量擴散。 歌唱一向能幫助抒發,就讓我藉著這唯一的專長,把所有煩惱訴諸音樂吧──
|
|
(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