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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12/24 03:29:30瀏覽550｜回應0｜推薦2 | |
| (一)
先前的等待接近終點了。她注視遠天急劇暗昧的色光﹐心下盤算﹐某某人輕悄悄來到的時刻近了。天光黑去﹐是否那人眼裡也開始這樣落下暗幕呢﹖ 她記起許多在記憶背面壓抑下去的情緒﹐輕微的擔憂與期待的心悸﹐深刻的慾望像遙夜的篝火﹐即使火焰熄滅﹐炭燼底下燜燜仍然鼓動著熾熱的脈動。她記起溫柔的手指﹐臉頰開始能感覺到血液流動的輕微溫熱。 接下來﹐她從陽臺回到屋裡﹐沒開燈﹐她並不需要摸索地便可以接近床頭櫃旁﹐在暗昧的將晚時分﹐隨手拉開小抽屜﹐伸手就確定無疑地握住小小瓶罐﹐鼻尖甚至可以嗅聞到花香﹐以及聯想中的刺激感官的體味。 (二) 我在窗外把風。我假想的霧氣浮起掩蓋了整個城市。在這些游戲中﹐我的想像力是盈滿如同勃起的陽具那樣。這一晚輪到牛仔帶頭﹐我們這晚是衝動三人組﹐每逢月圓夜﹐就找一件衝動的事件發發飆﹐其實是發泄一下中年男人無力悲哀之下的壓抑。 現在狗豆跟著牛仔進去﹐我守著窗口﹐而這是三月﹐下著細雨﹐清明前夕的明月照九洲﹐我抬頭望﹐不免有千里共蟾娟的清涼意識。這是我經常在明月的夜晚記憶起初戀(當然又失戀)時暗戀對象的初中音樂老師XX娟的事情。其實後來我們開過同學會﹐她是大腹便便拉著個禿頭老公來參加的。我不免大失所望﹐心理莫名其妙地硬是咬著她剛出師院來我們敝校上課的形象。這一點﹐我也解釋作中年人的補償心理﹐越發放縱自己狂想﹐甚至於狂想過她保守的長裙下頭﹐什麼樣蕾絲的景觀。我們有時在樓梯間底下藏匿張望﹐讓嫩草的她在樓梯間上張望卻步。那年我們初三﹐在下課時間匆忙交換口袋裡藏著的小本子﹐生命滿溢出慾望的青春。 越說越離題了。這晚清明前夕﹐輪到牛仔出題﹐就是說我們三人衝動組的任務啦。老兄他選了某某市議員兼大醫師的別館。這位大醫師﹐跟多數成功的醫師一樣﹐有精明更且強悍的醫師娘主內。這位醫師娘也跟多數成功的醫生婆一樣﹐在櫃檯後面(當然曾經是大醫院護士)﹐抓緊了大筆大筆白花花的日進斗金﹐此外眼睛則已經習慣了睜一隻閉一隻。所以我們現在是去醫師娘明知故縱(她不問﹐只是欲擒故縱﹐就讓醫師在她手心裡打轉﹐或者打別的。所以我沒寫別字)的別館。據牛仔的情報來源﹐也就是他老婆的標致護士小妹的馬路新聞﹐這間別館裡頭別有洞天﹐裝璜淫靡浪蕩包括S/M秘室手銬腳鏈皮鞭馬刺無不具備。至於常讓牛仔偷流口水的這位小姨子怎麼知道的﹐又怎麼會告訴牛仔的﹐另有奇談﹐這裡先不表。噢﹐當然也是小姨子說的﹐清明前後﹐大醫師帶了某護士到南部開學術研討會去了。 嘿、嘿、嘿。上週牛仔說到這裡﹐邪邪地笑。我和狗豆也邪邪地跟著笑。這是無力的中年男人躲開老婆時的幼稚相﹐我們回歸童年往事的年代﹐感覺像初中生那可以在無人監視的小圈圈裡頭狂放一點點﹐即使可笑﹐也是一種自由。 (三) 我正往天空四十五度角稍微不圓滿的明亮餅形月遙望﹐同時狂想著某長裙底下﹐我的中指以溫柔而恆定的速度循順時針方向旋轉﹐我想著那樣的事﹐知覺到肉體的張力逐漸升騰﹐突然在此時聽見兩聲慘叫。這兩聲慘叫當然都很熟悉。我褲襠的張力立即消失﹐一股野獸自保的本能剎時間像一個大布套子從明月如霧的天空落下並籠罩住我的心思。 我聽見自己衝啊逃跑的腳步聲。轉過巷子尾(狗豆把哨的反方向)﹐我突然聽到另一聲很熟悉的聲音。那﹐當然是我自己。那聲音嘿嘿嘿邪笑著。 (四) 三天以後的報紙登了這樣的社會版消息。某大醫師兼名議員向社會大眾誠懇抱歉﹐但是他與他別館內發現的女屍絕對無關。大醫師坦誠有婚外情﹐診所的某護士也承認這是兩相情願的事﹐醫生娘很委屈但寬大地原諒了大醫師﹐也承認自己忙於診所業務﹐也有對醫師疏於情感上的關照。等等啦。 至於別館臥室裡的女屍(我們聽說的S/M秘室那些﹐警方隻字沒提﹐或者應該說﹐記者沒提到警方的隻字沒提)﹐警方初步判定女人是游民﹐闖入空門﹐又因某種個人因素而自殺。警方正繼續調查有無親人﹐以及自殺的可能原因。 (五) 這晚以後﹐牛仔就不再對衝動三人組有什麼興趣了。他開始老得很快﹐偶而出來﹐只跟我們在居酒屋悶悶地喝生啤酒。兩年後他終於離婚﹐搬到土城租了個小單人房間 ﹐以後也不太跟我們喝酒了。有一次我拉了狗豆﹐帶了啤酒和小菜去土城找他﹐他總算說了﹐腦子裡一直記得女屍體在窗子透過的月光下慘慘地發青﹐眼睛張大著﹐ 瞳孔裡竟然閃閃反射著月光。他其實驚嚇著了﹐張了口並不能出聲。我聽見的慘叫﹐是他轉身奪門而出﹐一腳踢到門檻時的痛呼。第二聲是狗豆撞上牛仔絆倒時的反應。 那以後牛仔他再不能脫老婆衣服﹐看不得老婆赤裸。 沒用啊﹐男人真沒用啊。那晚他喝著酒﹐老反覆這話。 (六) 狗豆後來成天上成人網﹐跟我喝酒﹐也帶了隨身電腦﹐不時秀點好看的幼齒胴體。 有天她老婆款了細軟就走了。狗豆並不跟我說詳細情節﹐他這些時候經常兩眼精光﹐像隻飢荒雪原中游蕩的狼﹐銳利地四顧張望過路的女人﹐臉上的表情﹐不需說話也等同是在品頭論足。後來有晚他喝醉了﹐想起老婆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自怨自艾﹐總歸是老婆做不來某些事情的樣子。他發起酒瘋來﹐伸了手掌猛打鼠蹊﹐我好是用勁才拉住他。 (七) 衝動三人組後來僅存我了。對於女屍案﹐我並沒有特別的反應﹐倒不是因為我沒有看到月光下慘白的死亡肉體。 那之後﹐我繼續堅持一個中年無力男人悲哀的反抗。對於這個你完全無力掌握的生命﹐你只能以偶而近乎瘋狂的小小突破來維持些許平衡。你不能讓四週壓抑你甚至迫害你的形式與禮義來徹底封鎖我們潛藏的野獸的本能。我這樣說是否跡近病態呢﹖ 那又怎麼樣﹐這一點上﹐我理解並且深信﹐人與人之間﹐只有程度上的差異﹐並沒有質地上的不同。我們都是野獸﹐不過是壓抑與表露的程度不同罷了。 (八) 日子真是漫長啊﹐真是無謂啊。我們日復一日﹐見到行屍走肉一樣的男人女人﹐來來回回﹐多漫長多無味也無謂啊。我並不去計算﹐但是滿月的夜來了﹐過後就是一大串缺月的夜晚。我感覺自己越來越像孤獨的灰狼﹐在這個腐化的城市荒野間﹐政客們每日爭執著正義與真理﹐我每每在看完頭版新聞後仰頭嚎叫。他們那麼地都精于宣告自己的純潔﹐我便可以冷笑地認可我瘋狂與衝動的權利與自由。他們都是西裝革履的狼﹐我更純真﹐我是徹骨徹肉的狼。我是滿月夜晚放縱自己想像的、洪水與暴風式樣的狼。 (九) 你們說類似這樣的話﹕罪嫌呈現妄想自大症狀﹐也有人格分裂。 我對於這些精神病理只有訕笑嘲諷的輕蔑。真理是那麼不容易接受的﹐我並不期望你們的理解。 你們說﹐咖啡屋與另外三間公寓們上都有某種手套的細小纖維。而你們在醫生別館的S/M秘室裡到處都蒐集到同樣的細小纖維。而我那雙手套上也分別驗出多位死者的血液﹐DNA證實她們都讓同一雙手套接觸過。我的鞋子上也有幾個後門或窗子的細微殘餘物質﹐證實我踢開過那些後門或窗子。你們先後接到我寄給專案小組的信件﹐一直無法破解其中的關聯。最後是一位護士來報案﹐提到她離婚的姐姐失蹤了﹐懷疑她的姐夫精神異常。你們這才注意到我。 是的﹐警官。既然你們逮到我這麼多件的線索。我也不想讓那一件懸著。 對﹐ 就是醫師別館那件。我是在清明前兩晚讓XX娟進到別館的﹐而後我出去買她喜歡的 Tiramisu和紅酒。她屍體胃腸中有這些成份﹐警方沒有公報﹐是為了後來驗證的保留手法吧﹖醫師人在南部﹐有完全不在場證明﹐所以警方毫無困難地排除他的嫌疑。我再提一點確證吧﹐那女人因為車禍而盲目了﹐是吧﹖她禿頭的老公竟然遺棄她﹐這很難以置信嗎﹖在這個貪婪腐化的城市﹐還有什麼不會被遺棄呢﹖我不過是在某個滿月的夜晚﹐讓她重新體會愛與慾望的激動。 此外﹐她手腕與足踝都有手銬腳鐐的傷痕﹐不是嗎﹖我告訴過她這會是個充滿刺激的夜﹐她並不曾拒絕﹐你不相信嗎﹖寂寞與孤獨是一種墮落的催情激素。我知道的。 我早就知道了。我告訴她多年前對她的單戀以及後來對她大腹便便時的失望。你知道她多麼激動地哭泣嗎﹖我後來告訴她﹐失明而後又被遺棄的她﹐已經重新回到多年前那種輕盈的體態。她只是輕笑﹐竟像當年純真的師院畢業生那樣羞赧。她是那麼地寂寞﹐那麼地需要熱情﹐你們能責怪我為她付出瘋狂的熱愛與慾望嗎﹖愛與死﹐ 本來就像性高潮與死那樣地同類﹐不是嗎﹖ 至於我的犯罪動機﹖少來了﹐警官﹐你們真這樣愚蠢地質問連續殺人犯嗎﹖別幼稚了﹗我們又不是初中生。就連初中生都知道勃起時是什麼樣衝動激情的經驗﹐你別裝傻﹗別裝﹗ 12/23/20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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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創作｜小說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