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印品 - Nomad - udn部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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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印品

2008/12/19 05:22:05瀏覽553｜回應0｜推薦7

(一)
這晚有幾件偷竊案呢﹖有幾件搶劫案﹖幾件闖空門案﹖幾件闖空門而不是空門的殺人案呢﹖幾件強姦案呢﹖

我們談論著我們城市的墮落﹐尤其瀰漫一切的貪婪腐化。我們相信如果把犯罪率畫出平均線﹐可能是與失望的股市平均線成反比。這晚我們在狗豆家喝米酒頭﹐醇釀的入口即化﹐其實也跟城市夜的苦澀成約略反比。我們是突擊三人組﹐喝點小酒抹殺一些中年無力的悲哀。

(二)
狗豆失業了。他教國文的學院招生不足﹐大幅裁員﹐最先開刀的就是只混來函授博士的幾個當年專科時代的長年講師。還好狗豆一直都在親戚開的補習班兼課﹐現在就改全職﹐上課以外還管些雜事﹐晚上也在安親班教書法﹐總之能混到以前收入的七八成。自從他幾年前離婚後﹐就只是過得去就好的心態﹐現在景氣衰退﹐他更是百善混為先﹕過得去就好啦﹗這是他的口頭禪。

喂﹗你記得某某芬嗎﹖牛仔突兀地問我一位已經幾年沒聽到的名字。

某某芬﹖我反問時記起一個豐腴的離婚女人。我記起她白皙丰盈的乳房﹐記起她一些細微的輕哼聲。她並不是個保守的女人﹐但卻不發許多聲音。我記起她丰盈的嘴脣﹐嘴脣上閃亮的水光。我記起她溫暖的吸吮與頭髮緩慢的搖動。這是個很溫潤的肉體。但我記得她在臥室外頭的世界是如何矜持甚至稍微拘謹。我記得嘲笑過她假正經﹐她抗議說正經是真實的﹐臥房以外的真實與臥房以內的﹐大多數女人都不一樣罷﹖

你不記得了嗎﹖你以前呆過那家公司不是嗎﹖後來讓美商併購了。

那已經是四五家公司以前的事情了。我表現出一點不耐煩。我是那種衝動因而容易得罪上司的死硬個性﹐換工作經常是一時情緒化的決定。好在我有個網銷的副業﹐賦閒幾個月不上班﹐對我並不是很悽慘的事。

所以你大概記得不是很清楚嘍﹖牛仔表現出一些嘆惜。某某芬是我老婆學姐﹐人其實蠻好的﹐離婚沒小孩﹐據說是積蓄也不少﹐我老婆幫她相過幾次﹐也沒什麼結果。怎麼昨天聽說發生小偷闖空門﹐她被殺死的事。這年頭單身女人在家還真不安全。

那你老不在家﹗狗豆此刻有幾分醉了﹐衝動地責罵牛仔。那你老婆雪盈一個人在家怎麼的﹖

牛仔撲了過去就跟狗豆扭打起來了。我看了心煩﹐開了門出去外頭游蕩去了。我記得狗豆前妻是很瘦削很神經質﹐應門總要問個三四次才小心開門。她是不會碰上被陌生人襲擊殺害的事的。所以她永遠不會豐腴﹐不會是溫柔濕潤的女人。我記得狗豆跟我去一位老相好的媽媽桑家過夜(我喝了幾杯以後嘲笑地離去)﹐那是另一個溫暖濕潤的女人。後來狗豆離婚﹐我不怎麼替他傷感情。我不是那種有許多同情心的人﹐守得住守不住﹐那是很個人的事情。狗豆和牛仔都知道我不是守規矩的男人﹐雖然聽我說老婆臥病有幾年了﹐並不聽我說煩悶或是放棄的話。他們倆人對我的信任有時近乎忠狗﹐近乎每日等著主人帶他們出去公園玩耍那樣的忠誠。

(三)
那晚該是牛仔出題﹐我們常去的一家咖啡屋。牛仔看上餐廳角落一幅潘玉良女體畫的仿印品。我們決定在打烊後敲破後門旁的氣窗﹐進去大肆破壞﹐然後偷香竊玉。當我使用偷香竊玉這個詞時﹐牛仔開始一個勁地傻笑﹐像是極度開懷﹐仿彿偷一幅仿印畫突然套上了巨大的意義。我們就是這樣很無聊的仨中年人﹐作點小小的惡作劇抹殺些許中年無力的悲哀。

這間開在某某學院旁的小咖啡屋當然也沒有什麼警報系統﹐甚至也沒有個像樣的鎖。後門旁的氣窗我們敲開了﹐其實太小也鑽不進去﹐仍是一腳踹開了後門。狗豆抓了手機在巷子把風﹐我跟牛仔一起進去﹐牛仔抓了那幅畫就想跑。

喂﹗我拉著他﹐講好了要大肆破壞啊﹗我抓起一張椅子﹐大力往櫃檯上摔過去﹐燒咖啡的玻璃壺狂蕩蕩碎裂一地。我這時清楚看見牛仔眼中盈滿了恐懼﹐他畢竟是怕死怕事的豎子一個。我推他一把﹐他順勢從後門出去了。我再摔了幾張椅子﹐從櫃檯抽屜裡翻出幾件水晶玻璃飾品等等東西帶了﹐從容出門﹐其實也不過比牛仔多呆了一分鐘罷了。出來沒見牛仔跟狗豆﹐兩個沒用的東西已經先溜到四條街外我們先前約好的集散點。我脫下手套﹐覺得開始有些興奮﹐覺得夜才開始。

(四)
幾天後我們還是在狗豆家喝米酒頭﹐一樣醇釀在一個秋後的煖夜。狗豆談起我那位媽媽桑的老朋友。狗豆離婚後﹐她拒絕再見他了。大概她覺得我的離婚﹐她有點責任吧﹖狗豆說﹐喝一小口﹐皺眉思索他窮酸的人生。他要這麼想也好﹐容易接受些﹐自己好像重要些。我其實知道不是那麼一回事﹐怕麻煩﹐怕狗豆纏人﹐可能是真相。

咦﹖牛仔突然像隻背毛聳立起來的獵犬一樣注視電視新聞。那不是咖啡屋老闆娘嗎﹖怎麼昨晚也讓闖空門的小偷殺死了﹖

我這時記起那位老闆娘﹐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據說是老公長年駐外的境況。我記起她溫潤的嘴脣與豐腴的軀體﹐就像記起她炭燒的藍山咖啡。我記起她專注的表情﹐微微搖擺的頭髮。她喜愛的藍調與南方搖滾在氤氳的咖啡焦香週圍嬝繞﹐她在那個小咖啡屋的女體畫間搖曳生姿。她懂得中年不在美麗而在風情﹐我就那麼樣記憶著她﹐覺得死亡並不能夠輕易抹殺風情的記憶。

我們是突擊三人組﹐作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抹殺中年無力的悲哀。那晚後來狗豆又說起牛仔常不在家﹐他們兩個大男人又扭打起來。我出去游蕩﹐心頭就記起些咖啡屋與老闆娘的情狀﹐這一夜﹐我不覺得有無聊時那些隱隱起伏的衝動。

12/18/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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