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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酒屋

2008/12/22 05:11:53瀏覽525｜回應0｜推薦6

居酒屋

(一)
我們是什麼呢﹖我們曾經是怨嘆三人組﹐有時是突擊三人組﹐隨機隨興。這是極大的自由。當然﹐我現在回頭想來﹐總是我怎麼想他們就怎麼好﹐這也是極大的自由。這晚又是滿月之夜﹐我們在我的小套房﹐我們是什麼呢﹖瘋狂好了。瘋狂﹖這晚我們是瘋狂什麼呢﹖如果說一人組﹐那就很無聊了。我絕對不向無聊投降﹐這是我當初開始時的決心﹐我不能動搖。否則所有的意義全歸虛無。

狗豆病了﹐一肚子心病﹐再也沒有活動能力了。牛仔失蹤了﹐另一個弱者﹐不能面對並反駁現實。聽說因為不景氣﹐他親戚開的補習班兼安親才藝班關門大吉了。牛仔自從失業後所依賴的營生再次幻滅﹐我就突兀地怎麼也聯絡不上他了。不是狗豆失業後換到親戚開的補習班做全職嗎﹖我當然知道我先前這麼說過﹐這跟牛仔也發生類似的生命事故﹐難道有所衝突嗎﹖如果我說﹐我失業後所兼差的親戚開的補習班因為不景氣而歇業了﹐這樣類似的生命事故﹐難道就是虛構的不真實的嗎﹖

此刻我不去辯論或辨證這些次要的課題。這晚既然是另一個滿月夜﹐我仍然要出題﹐仍然要繼續堅持我們作些小小的惡作劇的權利﹐要繼續擊敗無力中年的虛無感。

(二)
後來我到常去的居酒屋﹐櫃檯的美眉親切地喊我北北﹐倒來一小杯熟悉的愛爾蘭威士忌。北北今天講什麼故事啊﹖她笑得很純真﹐一點不隱藏她是個堂皇的BI的生命實況﹐那是充滿極大自由的﹐我想像﹐她的自由﹐曾經讓我感嘆而後汗顏。北北﹐我記得那是許多個滿月之前了﹐她蠻不介意地跟我談她剛病死的一個公主﹐後來談一個病重了的一個男友。北北﹐她聳著鼻尖說﹐至少我們面對面﹐跟自己的需求面對面﹐至少我們面對肉體﹐不計較意義。這就是意義。北北﹐她說﹐面對才有意義的可能。面對是意義的骨架結構﹐你從行動裡去填充這個空白的骨架結構。北北﹐我們只有一個身體只知道有一次生命﹐你除去面對﹐就只是敗兵降將。

後來我聽說了﹐這些是他們一個先知的諭言。這位先知聽來像個六零年代的嘻皮。這他也不承認也不介意別人揣測。

這晚我講什麼故事呢﹖我跟她說了上次去咖啡屋偷香竊玉的事。她聽了拍手大笑。她總認定我是胡謅的﹐說得天花亂墜﹐引她笑得花枝亂顫。我就盯著她晃動的乳房﹐感覺無限生命力在其間散佈。

(三)
這晚我假設狗豆出題﹐我們到夜市小街道深處的情趣商店去張望。後來老闆拉下折疊鐵門﹐騎著摩托車走了。

如常地﹐我假想狗豆在小街轉角處拿著手機望風﹐牛仔則在小商店對街一輛手推車背後躲著。我並不去企圖弄開折疊鐵門﹐太費事了。我轉到屋後的小巷﹐狹窄的空間裡連斜掛東天的滿月都只能從正上方流瀉少許光線。巷子裡四散放置了幾個大垃圾桶。這種後巷子﹐除了貓狗﹐少見人蹤。情趣商店的後門﹐也只是店家夥計們偶而出來倒垃圾﹐後門只是個舊木門﹐並不見老闆在這上面小心。

(四)
後來我回到小套房﹐自己倒了愛爾蘭威士忌陳釀﹐這是居酒屋酒保美眉偷出來廉價賣我的。那晚我在居酒屋呆到打烊﹐又等到她清掃完畢。她先前告訴我﹐逃家了﹐再也受不了繼父的惡霸與母親的膽怯。那時我還沒賣掉兩房的公寓﹐帶了她回去﹐喝愛爾蘭威士忌﹐講了一夜話。

北北﹐你一個人還料理得挺好嘛﹗她這麼說著﹐開始撿拾起地上零散的報紙雜誌。那些從少年到成年男人都時時看完蠢蠢欲動的雜誌﹐畫面翻張開﹐女體囂張地觸目驚心。我嗯嗯呃呃地搶過去撿﹐她卻並不羞赧地也撿著。北北啊﹗你單身有一陣子了吧﹖後來她到廚房去﹐在冰箱找到了冷凍水餃﹐下了水餃以後又作了簡單的玉米湯包。

她聽我講一些滿月夜晚的故事﹐我們XX三人組作這個作那個的小小惡作劇﹐就那樣抹殺些許無力中年的悲哀﹐等等的。她聽了某個情節﹐就笑﹐說我至少有面對的勇氣﹐又跟我說她與她同志們的先知。我說我如果跟她們小孩子們一樣的話﹐祇怕是很可笑的。

可笑好啊﹐北北﹗可笑就是突破啊﹗你看我﹐就是笑啊﹗誰笑我﹐我就笑回去﹐我笑得比笑我的更多更久。所以﹐最後還是我在笑。就是這樣﹐自從我突破了﹐我就不需要再回顧了。只有向前﹐前面才有自己填充的意義。她說些很嘻皮式的抽象詞句﹐我相信她並不真正理解﹐但我喜歡看她的笑﹐便不打斷她或是跟她辯論。我跟她說起出國幾次的經歷﹐跟她說起在洛杉磯刻意尋找的經驗。她很認真聽﹐不斷點頭﹐說她的先知也呆過洛杉磯﹐在六零年代﹐還呆過舊金山﹐自由獨立的舊金山六零年代。我們並坐在老舊的沙發上﹐天光漸漸露起﹐後面陽臺上抖動著金黃的光亮﹐她倒靠在我肩頭睡去﹐我輕輕擁抱她﹐可以感覺到她肩上與背後柔軟的軀體﹐我記起生病前的妻子﹐雪盈曾經那麼地丰盈柔軟。

我記起後來悲哀的日子﹐她羼瘦了﹐開始一種怨恨與計較。我記得第一次失業﹐她從驚奇換成憤怒。後來第二次﹐第三次﹐我溫柔的雪盈激變成一個冰塊與沙礫樣的個體﹐一個無能理解我個性中具備衝動之缺陷的個體。她曾經那麼地怨恨生命帶來的試煉﹐我溫暖濕潤的雪盈激變成為生命中另一個讓失望淹沒的慢性病人。

我在陰暗的小客廳裡說一些舊事﹐她靠在我肩上睡﹐偶而搖動一下﹐我感覺到她的呼吸與體溫﹐許久以來第一次不覺得寂寞。

(五)
我再一次去居酒屋時﹐隔壁兩個女人談論著另一起闖空門殺人事件。某夜市深處的情趣商店裡﹐打烊後夥計跟女朋友躲在店裡試用新出品的煽情精油。警方報導是小偷闖入﹐正撞見兩人纏抱性交﹐死因則警方並沒有詳細報導。

我想像那夥計和他的女人也是面對自己一時的需求吧﹖不幸碰上了闖空門的小偷﹐那小偷﹐必定也是面對自己的需求吧﹖

北北﹐今天換喝蘇格蘭威士忌吧﹖一樣醇哦﹗美眉遞過來小杯金黃溫暖色系的液體。這晚是缺月﹐我就是懶散地撩動著小杯裡搖晃的液體﹐聽著四週人聲起伏﹐討論甚至辨證一些生命中經常發生的故事﹐或者是事故。我記起一些人一些事﹐知道自己並不一定前後連貫。生命也就是這樣了﹐滿月的夜來了﹐來過了﹐之後﹐就是缺月的夜來了。等等。

12/21/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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