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晚和小包一起回家的路上,我又向他抱怨當天在辦公室裡受到的委屈,希望能從他那裏得到一些安慰. 然而他只是一如往常在聽完後,給了我一句只有理性沒有感性的話作結. 我一股氣上來,覺得他一點都不關心,也不站在我這邊,兩個人在地鐵上吵了幾句,我氣沖沖的在他家前一站猛然下了車,頭也不回的跟著人群走,心裡希望他會像愛情電影那樣追上來道歉. 走到了出口,才發現他根本沒有下車.

我在夜晚微涼的路邊,不知該原線坐回城市另一端的家,還是很沒面子的去附近的小包家. 那一瞬間,我突然發覺這份工作不但榨乾了我,Sabrina不著痕跡注射的毒液也成功的破壞了我和小包的感情,我怎麼會傻到被她這樣操控於股掌之間? 我拿起電話打給小包,不到十點他竟然已經在床上. 這時他才告訴我他的一天也不好過,也不知道要怎麼樣讓我比較好過,所以只有沮喪的回家睡覺等隔天再說. 我去了他家向他道歉,他只說了句沒關係,要我也早點休息. 躺在小包身邊握著他的手,我知道那份工作和這份感情相比根本無足輕重,我下定決心,不再讓它對我和小包之間造成任何傷害.

責任感讓我沒有馬上離職,一個人撐過了老闆娘和Sabrina不在的三個星期. 她們從中國回來後,我已經想辭職,但是礙於還沒有找到新工作,也就騎驢找馬繼續做著. 回中國之前,Sabrina為了不白付房租退掉了她的單人房,興高采烈的說男朋友跟她去中國表示兩人感情穩定,回來後她可以順勢"move in",所以一舉兩得. 回倫敦後她果然因為無家可歸搬進了男友家,上班時大辣辣的在辦公室電腦上處理照片,還叫大家來看他們的旅遊照片集. 我客氣的看了照片,給了幾句不痛不癢的讚美,她得了便宜還賣乖的說: "我說啊~~妳也應該帶妳家法國人去台灣玩一趟嘛! 看我男朋友玩得多開心啊?! 就差沒當場做中國女婿了.......看我這樣簡簡單單就把他給"搞定"了!" (中國人說戀愛修成正果愛用"搞定"兩個字,我一直覺得刺耳,怎麼聽起來就只像完成一筆爾虞我詐的交易呢?)

事隔一週,Sabrina開始沒那麼志得意滿了. 她開始上網找出租房間,說是因為男友妹妹要來倫敦,房子不夠大,她只好先搬出來. 接著幾天,她下班前都會接到男友的電話,催促她去看房子. 有一天,我聽見她對著電話的那一頭說: "You really can't wait for me to move out?" 我看著她背對我講電話的身影,覺得她像一隻羽毛掉光的鳥 -- 果然她那一陣子完全神氣不起來 -- 男友先是把她掃地出門,再閃電提出分手,她連挽回的餘地都沒有,更慘的是,她整天提心吊膽的懷疑自己月事沒來可能是懷孕了,可憐兮兮的問生過兩個孩子的老闆娘懷孕初期的徵兆.

我覺得她可憐,在她發現沒有懷孕的時候還替她高興了一下. 誰知道她馬上誇耀起來: "我就說嘛! 以前那麼多男朋友從來沒用過防護措施也沒怎麼樣,法國人根本厲害不到哪裡去........" 過了一週,她的氣燄又回來了.

經過那幾個月,我跌跌撞撞的在這樣一個價值觀錯亂的不友善環境裡學到了很多. 眼看生日即將到來,我實在不想坐在那個辦公室裡迎接人生新的一年,我毅然決然在還沒找到新工作前辭了職.

最後一次從那間學校走出來,我的心情無比輕鬆,一點依依不捨的感覺也沒有. 唯一讓我覺得有些感傷的是拋下了依賴我甚深的學生和對我真心相待的波蘭receptionist,我不知道在我走後,有沒有人會像我一樣對他們好. 然而我頭也不回,完全把這個學校的一切拋在腦後.

轉眼兩年多過去,我沒有關於他們的任何消息,也不知道學校是否還在. 上個月的一個午後,我路過Chinatown旁的中國銀行,赫然看見Sabrina坐在裡面一張桌子後,穿著銀行行員的黑色套裝,正在幫兩個客人處理事務.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