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橋國際學校有一些很特別卻優良的傳統, 其中一個就是讓畢業班的學生去登百岳. 而且登頂前的山訓, 登山裝備的統一採購, 行前計畫和行程規劃都相當紮實周詳, 甚至還聘請急診醫護人員以及資深 EMT 隨行.

      以往這樣的活動, 我都是讓學弟們去參加; 但今年有個學弟橋不出時間, 所以臨時由我代打, 擔任第二梯的隨隊醫師. 這回總共有三梯, 醫療總指揮是我的百岳啟蒙老師, 高爺, 他駐守在七卡山莊, 三梯他都會照顧到. 由於這些學生都是所謂的富家子弟, 家長們對行程完整性和安全性的要求很高, 因此我笑說 "我們是傭人和女僕, 來陪公子和小姐爬山的!"

4  月 19 日星期三

      行程中, 預計我是早上 10:30 am 在員山公園上車; 由於他們在高速公路上塞車, 直到 11 am 才來到員山公園. 而我 10 am 就先到了, 便趁機參觀這座小而美的公園. 此時的鳶尾和水竹芋開地相當不錯, 值得細細欣賞.

      每一梯次有兩個班級參加, 六年級的小學生, 分成 8 小隊, 各自有一位隨隊老師和米亞桑的嚮導帶領; 另外有三位編制外的嚮導做為緊急調度, 而總嚮導, 小葉, 經過彼此介紹, 原來是鴨子大哥的朋友. 只能說, 山界的圈子很小, 隨便連連看, 都可以遇到熟人.

      跟他們會合後, 我先到每一車去和大家打招呼並自我介紹; 接著, 五輛中巴來到英仕山莊吃午飯, 然後才開進武陵農場.

      天氣預報說今天下午會開始大雷雨, 而且連續三天, 因此小葉戰戰兢兢, 一直盯著氣象預報的動態. 7 號省道上因為施工關係, 單向通車了一小段, 因此我們等了 15 分鐘, 利用這時候, 處理了兩位暈車和一位腹痛的小朋友.

      3 pm 進入武陵農場, 果真變天了, 下起了毛毛雨. 在七卡駐站的美秀, 知道我快到了, 特地下來登山口跟我會合. 我們認識二十幾年了, 她的百岳已經 98 座, 預計今年就要完成百岳!

      我們這一梯的專師是月婷, EMT-P 是文豪. 在嚮導和老師帶著小朋友整理裝備時, 醫療人員們先來一張合照.

      3:45 pm, 各小隊陸續出發. 我跟他們說好, 文豪跟在一二隊中間, 月婷跟在四五隊中間, 我則跟在七八隊中間, 萬一有什麼狀況, 彼此照應會比較方便.

      但我發現第八隊有個小妹妹一開始就很喘, 走地很慢, 所以不到 50 公尺, 我便直接壓隊, 走在最後面陪著她. 當然, 照慣例, 出發前要先拍張大水池的倒影.

      此時雨已經停了, 走在陰涼的山道上, 實在是很舒服; 如果不是要陪著那幾個氣喘吁吁的小朋友, 要指導他們如何調整呼吸, 調整步伐, 陪著他們停下來喘氣, 喝水, 還要鼓勵他們 "你這樣子很棒了, 看起來有進步了喲!" 這步道今天自己一個人來走的話, 絕對是一大享受!

      但看著小朋友們爬山, 每個人的反應不一, 有的會興奮到活繃亂跳, 沿途聒噪個不停; 有的則是一臉殆欲斃然, 一副上當受騙的表情; 我緊緊陪著的小丫頭, 則是一臉慘白, 毫無血色, 害我到後來甚至請女老師去幫我問問她是否月經來了?

      一邊漫步山林, 一邊觀察著學生的表情, 倒也滿有趣的. 感覺有點兒傭人的壓力時, 看看即將綻放的杜鵑花苞, 也能得到心情的緩解.

      第一小隊大概花了 70 分鐘走到七卡山莊, 以初登百岳的小學生而言, 算是快的了, 此時我們最後一隊還在 0.7K 而已. 有幾株志佳陽杜鵑已經開了, 相信再過一個月, 雪山應該是滿布杜鵑了.

      我跟的最後一小隊過了 1.6K 後, 我跟該隊的嚮導和老師說 "只剩 400 公尺, 我先進山莊囉." 然後快步上前, 追過第七小隊, 來到七卡山莊.

      由於學生人數的關係, 今天的七卡居然是滿床位! 外面還有人搭帳棚了. 我之前來過雪山 7 次, 印象中, 七卡總是比較空, 不像三六九山莊常常是一位難求.

      我進了山莊, 先跟高爺相見歡擁抱一下, 然後在小葉的安排下, 分配床位, 放下背包, 拿出我早上準備好的木瓜和小番茄給周遭的人吃.

      接著幫高爺和美秀來測試所有小朋友的血氧濃度和心跳速率. 高爺把關非常謹慎, 凡是血氧低於 90% 以下, 心跳高於 130 以上, 或是有點兒頭暈或頭痛者, 一律先給 Diamox.

      有好幾個小朋友, 我覺得其實叫他們去上個大號, 或是吃個胃藥就可以的, 高爺還是不放心, 先給 Diamox 再說. 醫療人員的壓力, 這時候強烈地顯現出來. 高山症的學識和經驗, 我還要跟高爺多多學習. (高爺叫我自己量一下, 血氧 96%, 心跳 81)

      此時外面開始下起了大雨, 甚至閃電不斷, 雷聲隆隆, 美秀開始擔心明天的雪山東峰登頂, 我笑說 "既來之, 則安之啦!"

      我的想法很簡單, 天候真的很差, 就不要登頂, 安全是最重要的. 後來才知道, 原來這些小朋友的家長們, 極希望他們的孩子要登頂; 據說以前沒登頂的, 家長都會來抱怨! 所以隨隊老師們都有 "一定要出發去登頂" 的壓力, 也因此, 老師們看到這種天候, 都皺著眉頭, 忐忑不安. 但我相信壓力最大的, 就是總嚮導小葉了. 而我們醫療人員是後勤部隊, 不管前線要不要衝, 我們就是盡量配合演出, 尤其這些醫療人員本身都是很有登山經驗, 反倒不會因為風雨而擔憂.

      晚上在連綿不斷的雷電中吃過晚餐, 小朋友有些課程要上, 我則自己窩在一旁看書. 直到 9:10 pm 的醫療會議, 討論今天的醫療狀況及處理過程後, 大夥兒才縮進睡袋, 在持續的雷電交加中就寢.

4 月 20 日星期四

      早上起床, 依舊下著大雨. 原本的計畫是 3:30 am 吃早餐, 4:30 am 出發. 但山莊的工作人員竟然到了快 5am 才煮好稀飯 (他們睡過頭了, 因為昨晚一直聊天吵我們直到 1am, 害我也一直無法入睡). 根據氣象預報, 8 am 後的雨勢會減小, 因此小葉要大家吃過早餐後, 再去睡一下回籠覺, 6:30 am 集合準備出發.

      時間到, 整裝好後, 第一小隊於 8 am 出發. 由於昨天 2K 的熱身, 加上 Diamox 的效果以及幾位學生的分隊調度 (把速度很慢的, 比較會喘的, 弄到第一隊), 今天各小隊走地相當穩健, 連昨天那位臉色慘白, 氣喘吁吁的小朋友, 在用了幾種藥物後, 也穩穩地跟上.

      可是, 才出發 15 分鐘, 雷電又起, 雖然都是低沉的隆隆聲, 但根據光速和音速的差別, 我們估計雷包距離不遠. 由於閃電偶爾還是相當密集, 最後小葉終於在第一小隊走到 2.7K 處時, 宣布撤退. 此時我跟的最後一小隊也快要走到 2.5K 了, 於是, 後軍變前軍, 我們便先下山回到七卡.

      大家在山莊各自休息, 在美秀的起鬨下, 我拿出笛子來吹. 但由於是在室內, 有老師覺得我太吵了, 要我別再吹. (一定是嫌我吹地不好聽, 因為我的笛膜沒調好, 哼!) 後來, 我硬是在門口吹了一小段 "再別康橋", "輕輕地我走了, 正如我輕輕地來", 既是對雪山說再見, 也是對康橋說再見.

      大夥兒各自打發時間, 我們醫療團趁機拍個合照. 有高爺主持大局, 我們這些小鬼基本上都沒什麼壓力了, 呵呵!

      壓力沉重的嚮導們則和老師們討論後續行程, 最後決定 10:30 am 下山.

      回到登山口的這 2K 比較輕鬆簡單, 因此我和文豪, 月婷便先下去. 我用無線電通知各小隊, 我在登山口等他們, 需要暈車藥的, 經過我時就來跟我領取.

      雖然閃電已停, 但途中依舊細雨綿綿. 這輕鬆的 2 公里山道, 走起來像是在溯溪似的!

      大夥兒回到登山口, 各自換上乾的衣服後, 分車下山, 來到英仕山莊. 宜蘭縣大同鄉居然是好天氣, 這反差也太大了吧!?

      學生們還有 "反思" 的課程要上, 我們醫療人員和嚮導們則到三樓的旋轉餐廳喝咖啡聊天, 欣賞英仕山莊的園林景觀. 南天竹開花了, 好美好細緻.

      最後在 5 pm 吃過晚飯, 要解散前, 小葉突然感動地說 "我下班了!" 呵呵, 他的壓力真的很大, 但要做出 "撤退" 的決定, 真是需要極大的勇氣!

      這回, 是我第一次在山裡遇到這麼大且持續很久的的打雷閃電 (最大的狂風暴雨, 則是在第一次爬北大武山遇到的), 也是第一次來到雪山, 卻連一座山峰都沒登頂的難得褓姆經驗呢,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