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城邦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字體:
白鷺丨斯朵
2023/01/10 11:55:15瀏覽817|回應0|推薦2

一個年輕人救了另一個溺水的年輕人,自己卻死了。年輕人的家人是什麼反應呢?被救的年輕人會改變嗎?

01

何賽喜歡泡在水裡。這項愛好始於小學三年級的暑假。父親何軍是個員警,忙於上班抓人,沒空管他,便將他送去市少年宮。他學過畫畫、游泳、鋼琴、籃球、吉他,最喜愛的還是游泳。

他喜歡坐在水底,置身於水的懷抱中。水中的世界溫柔又觸手可及,讓他感到滿足。初中時,他開始去柳葉湖游泳。高中時,他下到了洞庭湖。無聊的時候,他獨自去湖邊,一次次潛到水底,瞪大眼睛看那晶瑩透亮的水世界。

湖裡有無數魚、蝦、烏龜和野鴨。他喜歡和它們碰頭,默默打個招呼。多少個秋夏黃昏,夕陽染紅了湖水,筋疲力盡的他躺在水面上,看白鷺與彩霞齊飛,優哉遊哉。

拿到大學通知書那天,父親罵他:「要是你把泡在水裡的時間用去學習,就不會考這麼個三流大學!」他懶得反駁。畢業後五湖四海玩了一年。日子總缺點兒什麼。

玩乏了,他在酒吧找了個駐唱的工作,晝伏夜出,還能避開白日和太陽。父親罵他不思進取。他回敬了一句:「你進取!你能幹!車子房子都替我買了,壞人都被你抓進監獄了,好人被你嚇得不敢出聲,你說我還要進取啥?」

父親氣得砸了電視機。他好不容易爬到市委統戰部部長的位置,回家竟被兒子奚落。

「你那麼喜歡泡在水裡,哪天可別淹死在水裡!」氣急敗壞的父親吼道。

「死在水裡,總比死在官場裡強!」他一句話就封住了父親的嘴。

連日降雨,河水上漲。奔騰的洪流淹沒了濕地公園的邊徑。雨一直下,小城籠罩在雨網中。何賽興奮地下到河裡,逆流而上。渾濁的洪水像千臂怪獸,一次次把他推向下游,可他一次次抓住岸邊的蘆葦,稍微歇口氣後繼續逆流而上。人活在地上,如果隨波逐流,那還不成了死魚一條。不時有木塊、泡沫箱、垃圾袋漂到他眼前,這令他非常厭惡。

岸邊行人稀少。「小夥子,好樣的!」陌生人在給他喝彩。

離預設的目的地不遠了。就在他以為勝利在望時,一股急流衝來,如千軍萬馬把他挾裹而去。洪水湧進他的喉嚨,他的手腳僵硬如鉛塊......等他再度睜開眼時,發現天變了。

02

他活了下來,可救他的小夥子卻死了。死者叫楊慕溪,在附近一建築工地做工。

事發第二天下午,父親請了假,懷揣二十萬塊錢,逼他換上黑衣,一起去楊家道謝。父親說,若他只是個普通老百姓,拿出五六萬也就夠了,可他是個部長,出手太少,怕是會落人話柄。

父親還打算通知官方媒體記者去採訪報導,追認楊慕溪為見義勇為的英雄。何賽聽了,說:「人都死了,追封他做將軍總統都沒用!」父親發怒了,說:「要不是為了救你這個混帳,別人也不會年紀輕輕就死了!」他回敬道:「不救我這個混帳,他就能長生不死了嗎?自己沒什麼本事,還逞能去救人,我看他說不定是個傻子!」

走進楊家大門,見棺材停在堂屋中央。一群人在忙著往牆壁上張貼什麼。他們面色凝重地幹著活,沒人理會他們。南牆已經佈置好了,正中央掛著一面大旗,旗幟上綉著紅十字架,兩邊還貼著對聯。

棺材旁邊立了個牌子,寫著「謝絕磕頭」。何賽學著父親的樣子,在棺材前鞠了三次躬。父親開始找人談話、慰問,試圖快速解決問題。那是他的長項。

何賽走到屋簷下,坐定。原來楊家是基督徒家庭。他想起一個叫吳大衛的大學同學,基督徒,脖子上掛個碩大的十字架。有一次,他想跟吳大衛去教會感受一下,可被拒絕了。後來,他覺得吳大衛和漂在水面上的死魚泡沫區別不大,便打消了去教會瞭解的念頭。

基督徒認為,信耶穌的人死後去天堂,而天堂是美好無比的。按照這個理論,楊慕溪是去天堂了。如果楊家父母都認定兒子去天堂了,心裡應該不會太難過吧。他想,或許這就是屋裡沒哭聲的原因。

父親在和主事的男人說話。男人姓王,六七十歲模樣,是個退休醫生。其他人稱他「王長老」。得知父親是統戰部部長後,王長老的語氣明顯客氣了些。父親提出要見見楊慕溪的父親,王長老說:「楊弟兄夫妻倆哭一天了,哭暈過去好幾次,還在床上昏睡。我去看看他們能不能見你。」

過了一會兒,王長老出來,領何軍走向裡屋。

何賽坐在板凳上,如坐針氈。他戴上耳機,打開手機音樂,努力用音樂在自己的周圍築起一個保護罩。當他不能泡在水中時,只能泡在音樂裡。暴露在人群中常讓他不安、惶恐、憤怒。音樂取代波浪,為他營造出一個避難所,把其他人隔在外頭。他獨自在裡頭,覺得清靜。

突然,一雙粗魯的手搶走他的手機摔在地上。他驚訝地抬頭,想看看這個無禮的人是誰。

一個蓬頭亂髮的女人睜著血紅的眼睛,抓住他的肩膀,哭嚎道:「就是你!就是你!你為什麼要跑到河裡去啊?你要是不去河裡,我兒子就不會死啊!我家慕溪才19歲!他才19歲啊!你為什麼要去河裡啊?你這個壞伢兒!」

「你幹嘛要罵我?我又沒求他救我!誰叫他那麼傻的?」何賽怒聲道,「再說,你們不是相信他去天堂了嗎?」

女人瞪大眼睛看著他,仿彿他是個怪物。何賽覺得她的眼中將要噴出血和火來,還有水。

「你這個混帳東西!」父親怒聲罵道,一巴掌打到他臉上。

楊母突然對著棺材跪下,雙手捶打著水泥地,哭嚎道:「我的兒啊,我的兒啊,你為什麼要救這麼個壞東西?我的兒啊,我恨不得替你去死——主啊,為什麼啊?」

何賽撿起手機,起身就往外衝,想趕快逃離這裡。聚集在坪子裡的人紛紛起身,攔住了他的去路。男男女女,很快匯成人牆,把他層層圍住。

「你們想幹什麼?想綁架嗎?」何賽衝著人群大喊。

「小子,別人救了你,你就是這麼感謝的?你還是個人嗎?」

「救條狗,狗都曉得感恩。這傢伙豬狗不如吧。」

「你剛才說誰傻?你這個畜生,給慕溪提鞋都不配!」

「人模狗樣說的就是你!」

「你今天不給個說法,別想跑!」

男男女女,你一言我一語,矛頭都對準了何賽。

何賽轉身尋找父親。父親蹲在楊母身邊,扶著她的肩膀,在說些什麼。楊母還在不停地哭嚎。她的哭喊不是從嗓子發出,而是從肺腑裡噴出,又如霹靂在空中炸裂開來。

「那你們要我怎麼辦?」何賽聽見自己的聲音,軟弱又卑鄙。

村民們七嘴八舌議論開了。

「今天不能走,要守夜,要送葬!」

「讓他去把慕溪家的田耕了!」

「他耕田?田耕他還差不多!」

「曬坪那裡有堆木頭,是慕溪沒劈完的。你去把那堆木頭劈完吧!」

「對!劈柴!守夜!送葬!」

突然,從堂屋裡傳來父親的一聲吶喊:「楊嫂子腦殼撞出血來了,快來人啊!」

何賽扭頭望去,只見父親托著楊母鮮血淋淋的頭,跪在地上。何賽的心顫抖了一下。

幾乎所有人都快步向堂屋奔去。何賽心一橫,正想伺機逃走,胳膊卻被抓住了。兩個中年男人惡狠狠地盯著他,說:「小子,別想跑,進屋去!」

他被拽著走進堂屋。楊母額頭上鮮血直流,雙目緊閉,眉頭緊鎖。一個男人走過來,惡狠狠地推開何軍的手臂,抱起楊母走進了內屋。

「你不要死啊!你千萬別死!你死了,我可怎麼辦?」何賽在心裡默默呼喊。

03

堂屋裡恢復了肅靜。何賽移到牆邊,可牆壁無法像波浪一樣把他藏起來。他感到不安、自責、憤怒、無聊,又想不出為何落到這田地,便竭力尋找能讓自己藏身其中的事物。

他不敢看那蓋了一半的棺材。牆壁上掛滿了錦緞製成的字幅。他斜著頭,逐一閱讀那些字幅,心中默念著。讀了兩遍,還沒人來理睬他,他只好讀第三遍:「我信上帝,全能的父,創造天地的主,我信我主耶穌基督......我信永生。阿們。」慢慢地,他感到這些字似乎鮮活起來,像一個個奇妙的音符將他圍繞,又像溫柔的湖水將他托住。

「別愣在那兒了。去,跟這位大哥去劈柴!」父親的命令把他拉到現實中。

天陰沉沉的。一條溪流從屋前流過。上游有座橋。河流對岸,山峰拔地而起,蔥蘢秀麗,山巔雲霧縈繞。一群白鷺在林間翩翩飛舞。更多白鷺從四面八方飛來,落在樹梢,似乎也在聚會。

何賽拿著那人給他的斧頭,半晌才劈開一塊木頭。他第一次劈柴,第一次觸摸樹的年輪。有一根圓木,木質米白,黃褐色的年輪密密匝匝地羅列開來,神秘又美麗。

他彎腰數了數,數到19時忽然記起這是楊慕溪的歲數,就數不下去了。他放下斧頭,坐在木墩上,突然想去問問躺在棺材裡的那個人。他想對他大喊:「你為什麼要多管閒事?為什麼要救我?你捨身取義了,把我從一團泥變成了一坨狗屎!」

他不能喊出來,只好把所有力氣都用在劈柴上。

坪子裡人來人往。紅色帳篷搭起來了。有人架設音響,有人擺放桌椅,有人架鍋爐案板。父親在人群中走來走去,給人遞煙,幫著拉電線,接了根長水管到坪子裡。西裝革履的父親在一堆村民中像個特務。

有個男人走過來,喊話道:「小夥子,快點劈,等著燒火做飯!」

何賽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人們的閒話清晰地鑽進他耳中。他們說起楊慕溪,雖然沒考上大學,但勤快、孝順、懂事、脾氣好......說完了楊慕溪的好話,他們說起他的壞話,聲音更大了。他無言辯白,只能一斧頭接一斧頭地劈,故意把柴扔得噼里啪啦響。有人說,醫生給楊母敷了藥,沒有大礙。這讓他鬆了口氣。

劈累了,他把斧頭一扔,往屋後走去,想清靜一下,順便找個地兒撒尿。屋後也是山,不高。山和樓房之間的空地上,有一間舊土坯房,門窗漆黑,窗邊堆滿稻草和農具。他走過去,心想這準是廁所。

門上掛著把壞鎖。他取下掛鎖,「砰」的一聲推門進去,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躺在床上。

他正準備轉身離開,老人坐了起來,大聲道:「慕溪,你回來了。」

何賽怔在門框邊,說:「奶奶,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慕溪。」

老人揉了揉眼睛,說:「你過來,讓奶奶看一看。」說著,她伸出雙手在空中摸索。

何賽仔細看了看老人的眼睛,心生疑惑。他艱難地走到床前,不知如何是好。

老人摸索著抓住他的雙手,竟然笑了,說:「你的手掌好像細嫩些了。工地上幹活累不累?」她的聲音響若洪鐘,震得何賽耳根子發麻。

何賽清了清嗓子,道:「不累。」

「你大點聲講。你不曉得我耳朵快聾了嗎?」老人說。

「我不累!」他對著老人的耳朵大聲喊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說完,他抽回自己的手,起身逃出小屋。關門的時候,他看著掛鎖想了想,還是照舊把鎖掛了回去,確保老人不會自個兒走出來。

他找了個僻靜處撒了個尿,想了想,掏出手機,給父親發了條微信。這個地方他實在待不下去了,他必須離開。

「你把那二十萬給他們了嗎?」他問。

「我要給他們,他們不肯接,也不知是不是嫌少。那個長老說,命可是錢買不到的。」父親吐出一口煙霧,「現在是網络時代,抖音時代。如果我們現在走了,將會成為一大醜聞。到時,我會被人指著脊樑骨罵,還會影響我的工作。」

「你就不能多給些錢嗎?」

「你以為我是取款機?」父親怒瞪了他一眼。

「你不是存款機嗎,部長大人?」他回懟了一句。

父親扔掉煙蒂,捏緊了拳頭。看著父親想打他又不敢打的樣子,他就特別解氣。

「我不想和你在這裡吵架!老老實實呆著,他們讓你幹嘛你就幹嘛!」

何賽又抓起斧頭,希望這些木頭永遠劈不完才好。

直到有人喊他吃晚飯,他才放下斧頭。吃完飯,他去到後屋,從窗戶縫隙向裡瞄了一眼,只見老人孤零零地坐在床上。他趕緊轉身裝了一大碗飯和菜,進屋塞進老人手中。

「慕溪啊,這個屋裡只有你還記得奶奶!」老人說,然後笑了。

「嗯,奶奶,你吃飯。」何賽大聲道。

天色暗下來,村民陸續散去。王長老走來,面色似有些為難,說:「何部長,這裡也沒好地兒給你們睡,你們開了車,就回去休息吧。明天再來。」

「我和我兒子本來準備守夜呢。既然你這麼說,我們就回去一趟,明天一早再來。還需要些什麼,儘管告訴我,我一車買回來。」父親說。

「沒什麼需要買的。我只有一個請求。」

「你儘管說。」

「明天我們開追思佈道大會,請何部長看在楊慕溪小弟兄的份上,不要干涉我們。」

何賽看見父親點了點頭。

「以前你抓過基督徒嗎?」回家路上,何賽問父親。

「抓過。他們非法聚會,無證傳道,本來就該抓。這是我的工作。」

04

第二天上午十點,何賽走進楊家大院,發現坪子裡聚集了上百人。

身穿白袍的唱詩班列隊站立,正在唱歌。看見兩人來到,王長老立刻迎上來,請他們坐下。一曲唱完,管弦樂隊上台了。長號、短號、薩克斯、大鼓、軍鼓、電子琴,一齊奏響。他走了一圈,又繞到大門邊看了一眼堂屋,發現十字架下面的桌子上擺滿鮮花,花叢中擺著楊慕溪的照片。

他不敢細看,調轉腳步去柴堆邊,抓起斧頭。他覺得這才是他該呆的地方。

父親找到了每項事務的主理人,聲明需要結帳只管找他。他拿出公事包裡的一遝紅包,發給每個做工的人。王長老上台佈道的時候,他背著雙手在院子裡踱著步子。

中午,太陽出來了,坪子裡坐滿了人。吃過午飯,何賽去小破屋前瞧了瞧,發現破鎖依然從外面掛著,老人正在吃飯。他沒進去,轉身悄悄走了。

他繼續劈柴。他總得做點什麼,讓那些人明白他並不是畜生。今天他戴了頂黑色球帽,不想讓自己像動物一樣被人觀賞。

唱詩班的人扯著嗓子,沒完沒了地讚美他們的上帝。有個人唱跑了調,聲音還特別大。演奏樂器的人都沒經過專業訓練,頂多算入門水準。彈電子琴的那位只會三個和弦。鼓手以為打鼓的訣竅在於聲音越大越好。這使得他們的歌聲像一鍋大雜燴。

他一邊默默嘲笑他們,一邊豎耳聆聽。有那麼一瞬,他氣得把斧頭一扔,真想把他們趕走,然後取而代之。

他們就這麼唱啊唱啊,你方唱罷我登場,一直唱到日落西山。太陽像一個紅色的火球,倒映在小河下游水面。白鷺飛來了,在霞光中翩翩起舞。何賽站在坪子的水泥牆前,看著這青山綠水、夕陽白鷺,心想這真是個好地方。

突然,他看見圍牆上塗著一行字:神啊,我的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他注意到「慕溪」這兩個字,忽然意識到楊慕溪也曾站在這裡,看這青山綠水、夕陽白鷺。可如今他死了,換了他站在這裡。他感到心臟一陣脹痛,彷彿有個氣球在胸腔內鼓起,膨脹著要爆炸開來。

天黑了下去。星星亮了起來。

親朋各歸各家,只留下少數至親和信徒準備守夜。音響在播放讚美詩。廚子把爐灶收拾乾淨了。父親找到他,命令他進屋去守靈。

才八點多,他走進堂屋。屋裡多了些花圈,百合花的香氣縈繞在空氣中。牆兩邊坐著不少人。右邊一撥人各捧聖經,在用塑膠普通話朗讀經文;左邊一撥人在玩手機,嗑瓜子。父親走到左邊坐下。何賽遲疑了一下,搬著板凳坐到了右邊,正好靠近王長老。

王長老瞥了他一眼,目光並不友善。何賽別過頭,望著門外。一隻貓跳到飯桌上,眼珠子在夜色中閃閃發亮。電子琴還在原地,上面蓋了塊紅紗巾。有人開始打哈欠。父親靠著牆打瞌睡。信徒們讀經的聲音漸漸微弱下去。

有人起身,說要進屋打個盹。

父親走過來,說要去車上拿點東西。何賽跟隨父親起身,去車裡拿了袋即溶咖啡,沖了喝。再進屋,發現守靈的人去了大半,只剩右邊幾位老人,包括王長老。老人們靠著椅背,眼皮都在打架。父親拿東西沒回來。何賽想,不到天亮,部長大人是回不來的。

「你們都去休息吧。我一個人守就行了。」何賽說。

「你不會害怕吧?」一位阿姨驚醒過來。

「我不怕。」他說。

他為何要怕一個捨身救了自己性命的人?

王長老進屋後又折了回來,遞給他一本書:「這是慕溪的聖經,你拿著。」

何賽拿著書,久久凝視著花叢中的照片:楊慕溪坐在一棵樹上,笑容滿面。

「現在只剩你和我了,說說看,你為什麼要救我?」何賽輕聲問,「我的父親只想升官,我的母親丟下我去美國了。你為什麼要救我?」

沒人回答他。他問了一遍又一遍。

淚水落在膝頭的聖經上。他用袖子擦乾,翻開第一頁。扉頁上寫著三行字:

祂為我死,

我為祂活。

——楊慕溪

星星睜大了眼。銀河系如一條發光的小溪,在天上流淌。何賽走到電子琴邊坐下,把聖經貼近身體放好。他脫下球帽,伸出雙手。手掌磨出了血泡,有點痛。他按下琴鍵,邊彈邊唱。

「今夜,我只唱歌給你一個人聽。從今以後,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你沒劈完的柴,我替你劈。你沒唱完的歌,我替你唱。你的耶穌若是真的神,我願意認識他。」

第三天清晨,何賽一身黑衣,走在送葬的隊伍後面。溪水邊的樹墩長出了新綠枝條。一隻灰鴿子叼著枚嫩芽,落在橋欄上。春風吹過水面。何賽跨過石橋,向白鷺飛舞的高山走去。

-END-

作者簡介

斯朵

生於湖南,長於田野,中文系畢業,熱愛寫作、音樂和大自然。2016年加入創文,開始走上寫作之路,散文、詩歌、小說散見於海內外刊物及平台。長篇小說《白日的光輝,夜晚的燈籠》獲2020年華人杜克雅歌文藝獎文學組二等獎。 「度此一生並非只漫步田野,我還有話要為祂說。」

圖書推薦

《恩典不留白,下筆如有神》

-莫非 蘇文安 劉小臨著-

恩典故事前,

人人皆可

自許為作者,

書桌乃朝聖祭壇,

生活如展頁稿紙,

捕捉心中悸動,

描述看不見的你!

購買資訊:

台灣:橄欖華宣 https://www.cclm.com.tw/book/19314

北美:gcwmi622@gmail.com

( 創作散文 )
回應 推薦文章 列印 加入我的文摘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引用
引用網址:https://classic-blog.udn.com/article/trackback.jsp?uid=Teresina&aid=1780558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