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老年人失去兒子，對人生發出無意義的感歎；看到90歲的婦人像70，依然活出美好......蘇珊的一天有許多看見，什麼進入了你的心？

蘇珊一邊低頭數著錢，一邊輕聲問正在下班的女孩：「這段時間都沒見過諾曼。 聽說他兒子死了，是真的嗎？」

「是真的。 心臟病，突然去的，才50多歲。唉！」女孩走到門口，向蘇珊揮了揮手離開了。

下午，店裡不忙，只有一個顧客在旁邊的彩票桌前核對著號碼。蘇珊在收銀處擦拭著，等著這位顧客過來兌現彩票。想著剛才說的諾曼，心中一沉。諾曼是個七十多歲的老頭，很和善，聲帶動過手術，不能說話，平時用筆與別人交流。現在又老年喪子，真是人生至慟。

蘇珊是大學社會學專業的學生，週末和假期在大學附近的便利店打工。大學第一年，蘇珊在一個社區做義工，幫助一些貧困家庭申請社會補助，接觸的都是失業、失去工作能力的困難家庭；第二年，她在一個援助處做義工，接觸了家暴、酗酒、濫用藥物家庭；第三年，她去了養老院，接觸了很多生病、殘疾或孤寡老人。

面對這些群體，最初的那份熱忱漸漸冷卻，蘇珊心中常常生出一種無力感。若說頭兩年面對的社會底層人群，其悲慘經歷可以部分歸結於所受教育、家庭背景和個人經歷，那養老院裡的生老病死就是人生常態了，無關你是誰。

這就是人生的結局嗎？蘇珊曾經去教堂，那裡的人說，人生的意義在上帝那裡。可這樣悲涼和無奈的生命，讓蘇珊不得不思考，上帝給人生命的意義是什麼呢？若結局都一樣，過程又有何意義呢？

「真倒楣！」

一聲低沉的髒話從彩票桌傳過來，打斷了蘇珊的思緒。蘇珊瞟了一眼那位胖胖的中年顧客，在這裡天天聽這種話，她早已經見怪不怪了。每次彩票沒中，顧客們的口中就有意無意地發出這種罵聲，以紓解他們心中的不滿。

顧客緩緩走了過來，自嘲似的自言自語：「又給人捐款了！」

蘇珊對著顧客笑了笑，問：「還買嗎？」

「買，當然買。不買，不是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顧客毫不猶豫地說，「今天晚上可是七千萬的大獎，給我兩張今晚的和兩張明晚的吧。」顧客瞬間滿血復活，鬥志昂揚。

蘇珊迅速從機器中列印出兩張彩票，微笑著遞給顧客，照例公式化地說了句：「祝你好運！」

顧客接過彩票，哈哈笑了兩聲，說：「謝謝。我需要好運，也許就是今天呢！若我中獎了，肯定會回來的。」

蘇珊也笑著接話：「好的，謝謝你。歡迎再來。」

顧客很滿意這樣的祝福話語，帶著心中再次升起的希望走了。又陸陸續續進來幾個顧客，都是買彩票的。疫情以來，其它生意都不好做，唯有彩票的銷量節節升高。那一次次的高額獎金，彷彿是一針針注入沉悶生活的強心劑，儘管持續時間短暫，卻仍攪動人心，讓人趨之若鶩。

蘇珊望著窗外，周圍的積雪已經消融，陽光斜斜地灑在河面上，泛起粼粼波光。這樣的時節，本應萬物復甦，生機盎然，可周圍的安靜，令這美景顯得有些孤寂和虛晃。

「叮咚」，門鈴響了，蘇珊從櫃檯後面望去，一個瘦小的老人出現在門口。他穿著黑色外套，頭上戴著黑色棒球帽，臉上罩著透明的面罩，是諾曼。

蘇珊立即迎上去，對諾曼招呼著：「嗨，諾曼，你還好嗎？」

諾曼點了點頭，勉強笑了笑。

蘇珊不敢莽撞直接問他兒子的事，只輕聲說：「我能幫你做些什麼嗎？」

諾曼看著蘇珊，拿出一摞彩票，指了指彩票機，蘇珊明白這是要兌獎。蘇珊接過大大小小二十多張彩票，沒有再說話，認真地把一張張彩票放入掃描器。機器不斷傳出類比女聲：「不是中獎彩票。」也偶有音樂傳出，報告中獎消息。 終於，所有彩票掃描完成。

蘇珊數了數說：「一共贏了120元，不算太壞呢！諾曼，你要換成現金嗎？」

諾曼搖了搖頭，指了指櫃台下花花綠綠的彩票，蘇珊給他拿了出來。諾曼隨手一指，意思是說，他都要了。

「全部？」蘇珊吃驚地問，這裡有幾十張，會花很多錢啊！顧客通常一次挑選幾張，諾曼平時來買，也僅是兩三張。像這樣的大手筆，確實不尋常。

見蘇珊遲疑，諾曼拿出他的寫字板，開始寫字。蘇珊等著他寫好，拿起一看，兩句話：

Money is nothing. Life is nothing.

（金錢毫無用處，生命毫無意義。 ）

看見這兩句話，面對有這樣人生經歷的長輩，蘇珊的無力感再次襲來，無言以對。她默默拿出彩票，遞給諾曼，算好價錢，扣除贏的錢，還要交一百多元，諾曼利索地刷卡付錢。當蘇珊把收據交到諾曼手中時，覺得應該對他說些什麼，就看著他，握了握他的手，說：「我相信總會有點什麼的，我會為你祈禱。」

顧客一個個地來了，又走了，蘇珊機械地像往日一樣忙碌著，刻意不去想諾曼和他說的話。太陽逐漸西沉，蘇珊拿出拖布，控乾了水，開始抹去地上的一個個腳印；而諾曼的話，卻一字字清晰地浮現在腦海裡，她問自己：「生命就如這抹去的腳印一樣，再沒有印記了嗎？」

「叮咚」，門鈴再次響起，蘇珊回頭看去，一位中等身材，滿頭白色捲髮的老太太走了進來。她戴著金邊眼鏡，不胖不瘦，穿著很簡單，但看得出很用心：下穿黑色褲子和黑色平跟鞋，上面是白色高領針織衫，外加寶藍色絨呢短外套，戴著同樣藍色的花朵耳扣，胸前一枚別致的蝴蝶胸針，塗著腮紅和口紅。是個精緻的老太太。

蘇珊上前問候：「嗨，您好，有什麼可以幫您嗎？」

老太太穩健地走了幾步，笑呵呵地回了聲「嗨！」然後打開手袋，拿出一張生日卡，又從卡裡拿出一張照片，才慢慢地說，「我孫女說生日會來看我，所以我要給這張照片配個相框。你們有相框嗎？」

蘇珊看著生日卡封面上那個大大的90，睜大了眼睛，脫口而出：「您90歲了嗎？」

「是啊，有時我都要想一會兒呢。」

「您這樣子，可真不像90歲，頂多70多歲。」蘇珊真心地讚歎。

「謝謝你，小姑娘。我的曾孫女和你差不多大哦。」老太太笑著打趣。

蘇珊接過照片，走到放相框的貨架前。這是一張明信片大小的風景照，照片上只有兩棵樹，一大一小，沒有樹葉，只有枝幹。淺褐色的天空和深褐色的土地，令照片呈現出溫暖的色調，天邊那抹淡黃明亮的光線投射在樹的背面，好像為兩棵樹披上了一層朦朧柔和的色彩。

「這張照片是去年11月我孫女來看我時，我們在黃昏時照的。我喜歡這樣的樹，去掉了繁華的樹葉和鮮豔的色彩，就露出了它本來的面目。就像我這個年紀老人的樣子。我孫女也近50歲了，我要把這張照片送給她。」婦人看著照片，認真地對蘇珊解釋。

「像樹一樣，您的說法很特別啊。」蘇珊拿起一個白色相框給她看。

「白色，不錯，就它吧。人啊，所有問題都會留給老年來回答，比如健康啊，關係啊，心情啊。年輕時太忙，不去想，也不願去想；但老年時，外在事物一件件剝離後，才是考驗你本質的時候。」

「你若是內心喜樂的人，你就會喜樂。你若是內心被苦怨填滿，老年後的你就會成為一個令人討厭的傢伙。所以，小姑娘，趁年輕，一定要用美善打造你的心，要讓你的心經得起歲月。人的一輩子啊，就是上帝給人的打造時間。我還沒完成呢！哈哈！」

老太太笑著拍了拍蘇珊的手，回到櫃台收銀機前。蘇珊收好錢，將包裝好的相框遞給老婦人，說：

「您真是個可愛又特別的人，『用美善打造你的心，要讓你的心經得起歲月』，我記住了。非常感謝您！ 願上帝賜福您！」

為老太太打開門，看著藍色的身影慢慢走回對面的老人公寓，蘇珊感到糾結了一天的沉重沒有了。生活也許總有苦澀，但美善的心可以融化苦澀。這就是上帝要讓我們體會的生命本來的模樣吧！

天色已晚，一天將要落幕。這一天在生命中會留下什麼呢？喜樂，還是愁苦？這些也會隨著這一天過去嗎？

蘇珊轉過身，繼續去完成她這一天的工作。

-END-

作者簡介

如鹿

1999年與丈夫移民加拿大，有一子一女，現居多倫多。參與教會服事多年。 2021年開始參加創文網路課程，學習寫作，還是文字事奉路上的新兵。

參賽資訊

圖書推薦

《恩典不留白，下筆如有神》

-莫非 蘇文安 劉小臨著-

恩典故事前，

人人皆可

自許為作者，

書桌乃朝聖祭壇，

生活如展頁稿紙，

捕捉心中悸動，

描述看不見的你！

購買資訊：

台灣：橄欖華宣 https://www.cclm.com.tw/book/19314

北美：gcwmi622@g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