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在黛安芬工廠的日子》

1 霧中花

下午，亦如平常一樣，當我在六樓車間第七組最尾端那台衣車檢查完一批由「友成衣車零件製造廠」送來的衣車零組件時，起身準備回去機房。

我手上拿著那批衣車零件的時候，此時內心感覺怪怪的，與往常很不一樣，因為鼻子聞到一股煙燻味道，因而我把頭抬高，雙眼橫掃，突然間我看見第五組的衣料輸送帶機最前端那裡冒出一團白煙，此刻我呆了一下，一秒鐘之後，我不再想什麼的就把手上的衣車零件放回衣車檯面，接著毫不遲疑的就拿著工具包衝到屋柱那裡拿了滅火器往第五組跑去，那裡的白衣組長和收發小妹都手忙腳亂不知道該怎麼做。我從工具包裡拿出鑼絲起子，先把輸送帶機的前端冒出煙那裡的外殼鐵板打開。

打開後，說時遲的，倏地一團讓人眼睛難受的黑煙噴射到我的雙眼，我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幾步，接著就看見那裡起火了。我拿著滅火器猛向起火處噴射，這個時候，負責維修第五組衣車的師傅梁新亦已拿著滅火器來到這裡，同我一樣向起火點猛噴，在我倆拿著滅火器滅火時，一股濃厚的黑煙瀰漫著整個第五組的天花板，經一輪猛烈的噴射之後，火勢終於滅熄了。

在旁邊看著我們救火，而緊張到連自己名字都忘了的第五組白衣組長臉色青白的站在一旁，右手壓著前胸，自言自語的說著：「好險、好險…」

這時，梁新和我重複地檢查一遍又一遍，確定不再起火了，我才收起工具包準備離去。而此時生產部副經理文先生來到我倆眼前，他沒有說話，感到沒事了就只是用右手向我和梁新的肩膀各拍了一下。

說實在的，若這把火沒有在第一時間滅熄了，讓火燒到電線時，接下來會演變成什麼樣的局面，真的不敢想下去，因為整個工廠上上下下的員工有近千人，誰都不願見到有那種局面發生。

 大家都平靜下來了，確定沒事，我就拿著工具包回到第七組來，第七的黃衫指導員對我說：「做得很好喔！」

我只對她笑了笑，沒有說什麼的就將剛才檢查完的衣車零件拿回至機房我的工作檯上。此批衣車配件並非官塘工廠下的訂單，而是馬來西亞工廠向香港零件製造廠訂製的衣車配件。

 負責黛安芬東南亞工廠各式各樣的衣車配件下訂單至那一家專門製造衣車配件的工廠，以及製成後的檢查工作，半年以前原是由官塘黛安芬工廠的維修部主管周師傅負責的。但是，不知是什麼原因，有一天我卻忽然被生產部副經理文先生叫去經理室，與我一同進去的是我的主管周師傅。我們三個人一同進去生產部經理的辦公室，這辦公室是我來黛安芬上班三年都沒曾進來過的地方。那位五十多歲的德國人K.Oechsner已在辦公室那裡等著我們了，我望了一下周師傅，他的神情有點不自然。

K.Oechsner是生產部經理，平日很少見到他說話。他說的英語算是德式的英語吧。我到黛安芬工廠上班快三年了，他也只不過對我說過三次話而己，說的都是一些簡單的問候語而已。今次的四人會議他對我說話就比較多了許多，比之前的三次總加起來還要多，而且都是正經的公事，他提到的各項工作分配，我們三個人都沒有反對的理由，完全聽憑他的吩咐。會議開了約莫半個小時就結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我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被他安排接下原由周師傅負責的各種衣車零組件的工作。

我在送貨單上簽了名之後，接著我就把那一包零件送至四樓採購部二去。然後由後樓梯走回六樓時，我的毛病又來了，老是想著；生產部經理K.Oechsner為何老是要我做這個做那個，是否因為機房八個維修人員中只有我會講幾句算是很爛的英語，或者是我負責維修的第七組、第八兩組的衣車每天都很少掛修車牌，他就認為我太閒了是嗎？抑或有其他的…，唉！算了算了，再多想也是沒有什麼鬼屁用。我對自己這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