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寒冬已過，乍暖還寒的春天，偶爾還會結霜下雪，四月初下了一場薄雪，然後又轉成冰雨，可昨天的溫度竟飆到33度C，熱到這種地步，讓人懷疑這真的是波士頓的四月嗎？連台北都比這裡涼爽。這裡的溫度可以在一個月內，有上下三十五度的溫差，一天之內，溫差幾十度都有可能，可難為了正在發芽的樹葉和菜苗。

每次去買菜時，我總覺得這裡的青菜都貴得離譜，因為新鮮蔬果大多是從外地運來的，這裡的農耕期很短，不然就得在溫室裡栽種，成本很高。姑且不論自己種菜是否能省錢，只要看到蔬菜生氣勃勃地成長，我心中就會湧起無限的欣喜。大自然有療癒心靈的作用，春天的花草樹木更是讓人心曠神怡。



小時候幫媽媽種菜時，總是當成苦差事在做，炎熱的夏天，早晚要澆一次菜園，寒暑假還要跪在地上種花生、種薑、種蕃薯；種完之後就開始拔草，那塊地拔了兩個禮拜才拔完，之後前面拔過雜草的地方又長出來了，就這樣週而復始，沒一時閒。放學之後，我要幫家人煮晚餐，準備柴火（真的是用爐灶燒柴薪），有時煮菜前還要直接下田去採摘蔬菜。我媽媽下班後就忙著整理菜園，大清早起床又忙著秤斤兩，準備帶一包包的蓮霧，或是一把把的青菜、竹筍去工廠賣給同事。週末假日時，摘菜秤重的工作更多，家中每一個女生都要幫忙，至於男生呢？他們都是天之驕子，從來都不幫忙的，只會坐在電視前面等吃飯。

基於這樣的童年經驗，我一直視種菜為苦，直到年紀漸長，開始熱愛大自然，喜歡拈花惹草，喜歡聞泥土的味道，喜歡觀察農作物生長的點點滴滴，像是反璞歸真，又回到了童年時代。我看到這裡有一百多坪的院子，綠油油的草坪雖美，總不及菜園吸引人。自己種菜既省錢又環保，不但吃得健康，還能健身減肥，種菜期間更能修心養性，吸收大自然的精氣，收成時也很有成就感。看種子發芽，每天都長一兩寸，真的好興奮喔~!!我還在電腦旁的書桌上放幾盆，每天看好幾次，真的好像隔幾個小時就長大了一些。種胡瓜、南瓜和豆子發芽得最快，大家也可以試試看，在窗邊種幾棵，看書或電腦看累了，就看看那些發芽的種子，蠻能紓解眼壓和心理壓力的。

為了以上各種理由，於是我兩個多月前便開始種菜苗。首先要把草坪變成菜園是件繁重的工作，用挖土機翻完土之後，還要把綠草連根拔除乾淨。因為此地不曾耕種過，地上有很多石塊、碎玻璃、鐵釘、瓦礫、樹根和草根，必須一吋吋地鬆土整地，把雜物都清乾淨。我花了十幾個小時才整理完一小塊地，另外兩塊地還在整理中，我忍不住先在第一塊整理好的土地上種菜了。這樣的拓荒過程非常艱苦，蹲跪在地上腰酸背痛，一面揀石塊一面想，花這麼多時間和相關成本，真要算起來還不如做翻譯賺得多些，更何況菜錢也不是我付的，再說，他一場音樂會賺的錢，大概就夠我們倆吃好幾個禮拜的青菜了，我這麼辛苦種菜，實在省不到什麼錢，因此心靈的收穫才是重點。還有上次染個頭髮花了US$ 195的冤枉錢，現在種菜省幾十塊錢實在可笑。

就像修禪一樣，種菜需要無比的耐心和毅力，每天要仔細觀察照顧菜苗。揀石塊整地時，我挖了二十個小時也沒挖到金子或鑽石，不過，沒挖到屍體就應該覺得欣慰了。最近在翻譯《亡靈頌歌》這種考古挖掘的犯罪驚悚小說，裡面就有人整地建飯店時，挖到了兩具沼澤屍，從此災難不斷，陸續有人被殺，死者還被挖眼、削掉耳唇，真的很恐怖！還好我只挖到碎玻璃和破銅爛鐵（真的連金屬都快爛掉了），聽說這棟房子有一百多年了（實在看不出來），說不定一百多年前的人在那棵梨樹下飲酒作樂，喝完就隨手丟到旁邊這塊地上，百年後的今天被我挖到，也算古董了。

以前家裡種菜是為了謀生不得已，種了好幾大塊地，弄得忙碌不已，現在我只種一小塊地，兩個人夠吃就好了，種得也心甘情願；只是沒想到這塊處女地這麼野，竟然要花二十多個小時來整地。除了整地耗時之外，菜種下去還要擔心霜害、病蟲害、貓害，偶爾還會有小朋友的棒球飛過來（我就在菜圃旁邊看到一顆棒球和另一個棒球印，想不相信都難）。聽說附近還有野兔，四月初又下了一場雪和冰雨，真是多災多難。鄰家的貓雖然長得可愛，但卻很喜歡跑到菜圃裡跳來跳去，可能覺得鬆鬆的泥土很好玩吧！我們裝了小柵欄當作警示，希望牠們會了解那裡不適合玩耍，可是牠們還是照樣跑進去鬧，令人莫可奈何。可惜我不會說貓語，也還沒學會心電感應，不知道怎麼跟這群畜牲溝通，只得嘆道，種菜真辛苦！

二月底我就已經開始在室內種菜苗了，三個禮拜後，我把豌豆移植到戶外，這些豌豆很耐寒，下雪結霜都沒死，只是長不大而已；我種了兩個多月，那些豌豆苗還只有一丁點大，連要摘豆苗都尚嫌太幼小，看來要等到豌豆結出豆莢來不知又要等多久呢！我種了芥藍菜、花椰菜、菠菜、萵苣、白菜、葫蘆瓜、香菜、四季豆……種類非常繁多，不勝枚舉。長得最茂盛的是菠菜，可愛到讓人捨不得吃它。葫蘆瓜苗和四季豆苗長得很快，每天長一兩吋，非常不可思議。粒粒米皆辛苦，片片菜葉都是農民的血汗換來的，沒有親身體驗，可能很難體會，台灣的菜價便宜，有時大家吃不完的菜就倒掉，真的很可惜。

我的童年生活很艱苦，年紀越大，日子過得越好，像倒吃甘蔗，越吃越甜。這樣的人生也算幸福。年輕時多打拼，辛苦一點沒關係，年紀大時，體力衰退，就要命好一點，因為就算想拼也沒體力去拼了。但是，我們年輕時往往無法領悟，總想要尋歡作樂，不願多吃苦。其實，我們應該慶幸，吃苦的時候還年輕，體力還負荷得了，只要吃得消，再苦也撐得下去。今日多努力，來日才有機會享福不是嗎？只要身在苦中不覺得苦，那麼苦樂就沒什麼差別了。況且，不勞而獲得來的幸福，你會珍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