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客居, 入夜吹雪, 昇起壁爐, 老傑利溫來白蘭蒂, 啜啜停停, 文火前各自翻讀。不一會兒, 老先生開始打盹, 作客的悄悄推門外出, 著小背心的老牧羊犬默默跟來, 漫步漆黑小杉林間, 清趣寒涼催化酒意, 圓月流眄, 薄雪飛雲, 杉影出扶, 廓落靜寂。 

輕輕推門回入, 往爐裡添了幾根柴火, 先為手腳升溫, 老傑已經醒來, 笑著取出魚具八寶箱, 兩人慢條慢理整來行頭, 鉤兒精綁, 擬餌磨利, 母線新纏, 轉輪加油的同時, 心情好似回到十歲男孩, 熱烈期待隔晨的遠足, 愉快使難以成眠。

在廿五日的清晨, 各家仍閉門好夢, 主隨客便, 老傑利應我的要求一起來到靜河釣鱸, 留鳥幾隻比慢流拍岸還要呱噪, 葉去的柳枝臨水勉強搖曳, 三兩艘賽艇的搖櫓攪起水煙, 漣漪不絕盪到冰岸。 

套上毛襪冬衣厚帽, 只剩四眼露光, 踏冰踢雪, 腳印烙進河岸的兩吋新雪, 柳樹間穿梭泥水撩起, 跼跼獨行大概就是這副德性。搜尋猜度白冰黑水下的魚影蹤跡, 擬餌試投遠近, 噗通冰上呼呲水下。男人不多言, 專心融入涼洌薄日, 細究腐土殘草, 捉摸風來煙霧, 久違內心的男孩。 

早幾日在新宿的忘年會, 大夥兒輪流引吭高歌; 研究生帶來假髮酷帽巨鼻扮裝助興。酒正酣, 耳方熱, 午夜街燈漸沈零下, 朵朵煙雲呼過, Norton 微笑出神, 心馳霜天雪地的安寧。長時的運轉可能需要停歇, 腦子過熱或可用點冷凝, 想要轉移心境得到休息, 先簡行化微吧! 腦門將要休假, 四體勤將起來, 就選擇須要張眼豎耳、手忙腳亂一番的活動。

蘆葦叢中踩去, 跳過冰水窟窿, 停停走走四公里, 心喜健足未曾銹著。投擲回收, 換餌繫鉛, 點放煙絲, 搔癢扶杖, 手頭上可忙得緊。掃描尋找魚蹤, 督促手腳的忙碌, 保持身體的平衡, 也不時領略風景水文, 近視老花的窗口無比勤快。過濾草動風起, 分辨輕響來自八個不同的聲源, 耳朵難得如此清明! 心中仍浮上研究計畫一二三、待回的書信ABC、合不攏的數據和故事好幾則, 腦子的假期步伐來得好慢。

水空交界, 線頭兩端, 進行公平的遊戲。一頭空有多餘的知感, 意識的選擇小有空間, 摩頂放踵, 被動牽制, 飲食男女, 良懲善罰。形而上的弦拉拔提昇, 人生召喚有重重的承諾, 悲歡難渡, 相忘幾何。另一頭就只直覺和反應, 冰下乾坤水中世界, 蚯蚓一節樂上半晌, 浮遊不逑猖狂不往。 

水下一群對岸上一個, 魚兒佔盡上風, 水溫攝氏正十一度, 它們披一身精鱗, 嬉戲寒波, 寧不就餌真是灑脫。漁人處下風, 風起氣溫降到零下兩度, 密裹數層熊皮, 叼著煙斗弱火, 無助熔化鼻冰兩行。

擬餌顏色斑斕形狀誇張, 十足漾水舞動的精靈; 分光望遠放大鏡, 透析水文岩床的動靜; 絲線透明欺人欺魚, 強韌可拔山河不斷; 桿子玻纖, 柔勁似繞指精鋼。魚群卻視若無睹, 我實為高興! 

「偌大的人間, 深澈的孤獨!」生命戰場屬自己, 傷創自理, 背棄乖喪歸常態, 生死喻心。獨處繁忙的生息, 快樂完全, 單就清簡的蕭然, 醉己釋懷。旁人因影隻而徬徨, 為孤立邊緣而驚疑, 苦群從雕落將盡而撞牆, 也奈何即離將就。盡皆未嘗不可的過程, 而結局難不一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