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達人

內子是個實事求是、絕不弄虛作假的人，同時她也是負責認真、凡事都為別人著想的人。她在達人任教四年，兢兢業業，是學生、家長以及同事都稱道的好老師。她身兼導師及國文老師，把一班學生從初一帶到初三畢業，結果有十四、五位考上了北一女中，加上考上中山、景美等校的占了全班大多數，可謂成果輝煌。

說起這班學生，內子對全班五十幾人都照顧倍至，也瞭若指掌，能針對她們的優缺點做輔導。她在考前對大多數學生會考上哪所高中，心裡也都有數。初三那年全班住校，加緊備考；內子還滷了雞翅膀和雞蛋送到學校，給全班晚自習後當消夜。我在那三年對她的許多學生也耳熟能詳，甚至有回達人舉辦班際合唱比賽，我還被內子拉去聽她們練習，提點改進意見。我還記得她們的指定曲是「國父紀念歌」，自選曲是「冬夜夢金陵」，結果她們班拿了第一名。內子班上後來出了個音樂人丁曉雯，還有另外一班出了個電視主持人謝佳勳，算是比較出名的。

由於內子負責認真的個性，國文老師兼導師的工作可是件苦差事，是其他科目的老師比不上的：她從開學起就沒有一天能放鬆，除了備課上課外，待看、待批的作文本與週記本（還有大小楷毛筆作業）永遠堆積在桌上，一有空就得批閱；同時一批看完，下一批又來，絲毫不得懈怠。離開教職多年後，內子偶爾還會從作文本沒改完的噩夢中驚醒。

雖說在我赴美留學半年後，內子就可申請依親出國，但她還是待到另一班初三學生畢業、考完升學考後才帶著女兒一起出國。出國前，她把租房的家具冰箱都給賣了，走前一天還把廚房的鍋碗瓢盤拿到市場便宜拍賣；得了點錢就與女兒在小吃店打個牙祭，吃了在台的最後一頓晚餐。

（十）出國與改行

內子偕女兒來美的第一年，除了在家照顧我和女兒生活以及熟悉美國生活外，她還學會了開車，周末在底特律郊外的兩家中文學校當老師，賺錢貼補家用。此外，她去上了英語成人學校，並考過了密西根英語測驗。我就讀的韋恩州立大學對學校教職員的福利不錯，我拿的是助教講學金，也算學校教員，除了全家都享有免費的醫療保險外，內子修課也享有學費減免的福利（一個學分只要22.5美元）。於是從第二年起，內子便申請進入電腦科學系的學士後進修班就讀。

能從中文系改行念門實用的學問，是內子來美後感到最高興的事，也是她長久以來的夢想。韋恩州大屬於城市型大學，許多課都開在傍晚及晚上，方便在職人員進修，因此白天我在實驗室忙活，傍晚則可回家幫忙照顧女兒，讓內子去上課。

為了補足大學所學的不足，內子除了選修電腦系的課程外，還必須到數學系補修微積分和統計兩門課。她大一時就看到讀農學院的室友修微積分時叫苦連天的模樣（我大一上的微積分也學得不好，只不過那時還不認得內子），所以早就想親自嘗試，如今終於有這個機會，算是一償所願。結果她並沒有被微積分難倒，期末拿了個A回來。內子的腦筋清楚，邏輯清晰，寫起電腦程式來，又快又好。她常開玩笑說，人只要會做菜，曉得添加食材的順序，就可以學電腦。她也用這句話鼓勵過兩位在家相夫教子的主婦朋友到大學修電腦課，最終她們也都完成學業並順利找到工作。

就這樣內子修了兩年電腦系大學部的課程，拿到了電腦系學士後進修班的結業證書。接著她便申請進入碩士班就讀；憑著優異的成績，她除了順利被錄取外，還拿到了寶貴的助教獎學金，學費全免，每個月還多了幾百塊美金的薪資收入。

在學士後進修班修業的兩年期間，內子還懷孕生了老二；那主要是因為大女兒已經四歲了，再不生個老二，姊妹（弟）間差得太遠，就玩不到一塊了。老二的預產期在六月中，內子還有一門課要到六月底才結束，於是她事先同老師說，等生產完再回來上課，並完成期末作業。老師口上說好，但心裡大概想那怎麼可能，最多給你個incomplete的成績，下學期再完成就是。結果內子於6/20生下老二，一周後就現身課堂，讓老師大吃一驚，也佩服內子的毅力。

二女兒的出生，雖然給我們帶來更多責任，但她同姊姊一樣，也是個聰明、懂事且健康的小孩，給我們帶來的是更多的快樂。我比內子早一年畢業（1984），並找到外州的博士後研究工作。由於前一年我父母曾來美旅遊，我們開車帶他們到美東及加拿大轉了一大圈，祖孫相處融洽，於是我們決定將兩個女兒送回台灣請我父母照顧一年，等內子完成碩士學位後再接她們回美。那年暑假，內子帶著兩個女兒回國，我則留下完成博士論文口試。不想內子回去之後，發現我父母對於幫忙帶兩個孫女有所顧慮，頗有推託之意，結果內子一咬牙，又把兩個女兒帶回美國，由她一人照顧。就這樣，我再度把女兒（這次是兩個）丟給內子一人，自己到外州工作了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