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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果論翻譯
2021/06/28 23:36:19瀏覽11478|回應1|推薦4

近日思果先生在中副發表了一篇〈理書雜感〉,裡頭有幾句話是這麼說的:「我自己寫過三本談翻譯的書……我以為自己確有他們沒見到的地方,也指出途徑,教人注意。……我的研究比他們的認真而切實,歷時又久,這是我勝過他們的基本原因。」這段話不禁讓我想起2002年底中副登過廖玉蕙女士的〈在自謙與自負間擺盪:思果先生訪談錄〉,就翻譯的理論與實務而言,思果的確有自負的理由。

思果談論翻譯的著作,筆者手頭藏有兩本,分別是《翻譯研究》(大地,1972)與《翻譯新究》(大地,1982);前一本是筆者大學時代的藏書,1973年的再版,後一本則是留學歸國後購置,已是1989年的第四版。兩本書隨筆者漂洋過海,一直常置架上,不時翻閱,也總有新的體認,可謂真正的「良師益友」。或有人以為翻譯是不可教、不可學的,但我總認為從事翻譯工作的人如果都能讀讀思果的書,會更清楚翻譯究竟是什麼一回事,也能夠減少一些常見的毛病。

任何從事翻譯的人,都會同意不悖離原文,是譯文最基本的要求,因此也一直有「直譯」與「意譯」之爭。對思果來說,「翻譯就是翻譯。好的翻譯裡有直譯,有意譯;可直譯則直譯,當意譯則意譯。」他又說,「鹽化在水裡應該是看不見的」,這些話說了似乎等於沒說,但思果真正的意思其實是這樣的:

 

我相信中國人寫了幾千年文章,說了幾萬年話,用不著跟別人學,也可以表達自己的思想情意。遇到說法不同的時候,我就不服氣,費力也要找出中文原來的表現法和字眼來。如此而已。倘使別人覺得英文的表現法新奇,他儘管採用好了。……我們如果對英文投降,不必研究什麼翻譯,怎麼方便就怎麼譯,不必問,「我們中國人表達這個意思,原來是怎麼說的?」也不必問,「這句譯文像中文嗎?」

 

所以,思果對譯文的要求其實很簡單,就是要像中文;思果說他「多年來教翻譯,發現自己總在教人寫中文。」我自己指導學生寫論文,也有同樣的經驗。好些年前筆者還年輕氣盛,在一位碩士生的論文口試中,對著所有在場人士唸出論文裡好些不合中文的句子,惹得該生淚灑當場;之後,我就只在論文初稿上寫下修正建議,不敢當眾朗讀了。

不過,「什麼是好的中文」可能會引起一些爭議,因為語言是會變的,也有主觀的好惡。思果的兩本書裡對於中文語法、中文修詞、中文禁忌等,都闢有專章解說,裡頭並有他多年來收集的例句,以及他的修改建議;有心翻譯、甚至寫作的人士讀了這些文章,當能受益。筆者在研究所裡開過好些年「科學論文寫作」課程,思果先生的書一直都是補充教材。現下許多年輕一輩的翻譯工作者(包括編輯),似乎對於思果的著作感到陌生(一般書店買不到也是原因),他們對翻譯工作的許多困擾,其實都可以從書裡得到解答。兩年前,筆者就在網路書店訂購了一本送給合作的編輯,目的當然是希望編輯在改動譯文時,更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思果也說過,「譯者都是無名英雄」,得不到太多掌聲(這是指譯得好的,要是譯得差勁,罵名則少不了),甚至翻譯的酬勞也是很低的,「拿來和別的專業人士的收入比較,只能算是少量的施捨」。以國內出版業的規模及國人讀書買書的風氣來看,近期想要提高譯稿費似乎不大可能,看來翻譯這項專業還有好長的路要走。

對於譯者,思果還說過,「智慧比原作者低很多,文字的修養比原作者差很遠的,怎麼能翻譯那人的作品?常人翻譯天才作家的作品,結果只有逐字死譯,殺死原作者,把活鳳凰譯成死小鴨!」有心從事翻譯的人,能不自我警惕?

 

附筆:文章寫完後,上網查證,發現《翻譯新究》有2001年的新版,《翻譯研究》也有2003年新版,真是讀者之福。

原載2003/8/6/中央日報書海六品專欄

後記:這篇文章發表後不久,就收到思果先生托中副編輯轉來道謝短信。前輩風範,讓人感佩。不想再過一年2004),就在新聞裡讀到思果去世的消息,一代譯壇巨匠,就此殞逝

( 知識學習考試升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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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8/25 1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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