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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6 11:04:49瀏覽81|回應0|推薦3 | |
我的回憶(代序) 已故美國科普名家古爾德(Stephen J. Gould, 1941-2002)曾寫過:「科學家自傳是種有缺陷的文體,且無可救藥。」他雖沒有明言那麼說的理由何在,但我們可以想像眾多科學家的成長、求學、入行以及工作的經驗,大致都有類似之處;加上傳主如果研究的是生僻冷門的題目,或不厭其煩將丁點大的成果一再吹噓,那麼引起讀者不耐,也是必然的結果。 近代中國大儒錢鍾書(1910-1998)也在書序中寫道:「我們在創作中,想像力常常貧薄可憐,而一到回憶時,不論是幾天還是幾十年前、是自己還是旁人的事,想像力忽然豐富得可驚可喜以至可怕。」可是一語道破了許多回憶錄的缺點。 看了以上兩位我所尊敬人物所寫的話,對於自己寫作的回憶文字不免有些惶恐。我想,多數的傳記大概都有類似的問題,不獨科學家傳記為然;古爾德身為科學家,難免對同行的要求高了些。我私心所效法的,乃是胡適先生的《四十自述》。他在自序中寫道:「我們赤裸裸的敘述我們少年時代的瑣碎生活,為的是希望社會上做過一番事業的人也會赤裸裸的記載他們的生活,給史家作材料,給文學開生路。」我沒有胡適那麼崇高的理想,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事業,就只想以一介庶民身分,把腦海裡記憶鮮明的事寫出來,給自己留下一份紀錄。 記憶的確是種相當神奇的腦部功能:對於某些經驗,我們幾乎能過目不忘,歷久彌新;還有的一些,則是稍縱即逝,好似從未發生過。有些記憶,我們再三珍惜,不時從腦海中喚出,並樂於與人分享;有些則刻意深藏,絕不輕易表白。 然而,我們也都知道,記憶可能相當不可靠。神經心理學者沙克特(Daniel Schacter)曾經寫過《記憶七罪》(The Seven Sins of Memory, 2001)一書,細屬人類記憶的缺失,像是常見的「短暫」、「健忘」與「空白」之類。此外,記憶還可能遭到主觀的扭曲,甚至出現憑空捏造,或受有心人士誤導及置入等情形出現,讓人不得不防。 就算記憶有許多缺失,它還是我們最珍貴、且是別人奪不走的財產。記憶是經驗沉澱下來的部分,也是人類意識的基礎;要是少了記憶,我們將不會知道自己是誰,身在何處,學習也將發生困難,更別提語言文字的發明了。事實上,在文字傳承尚不普及的年代,經驗豐富的耆老,是社會之寶,也是所謂的「行動字典」;這些人所仰賴的,就是超人的記憶。 回憶過往是人之常情,邁入中老年後,難免懷念逝去的青春年華。人在成長過程中經歷過的一些人與事,總要在多年之後,才曉得其意義何在。個人屬後知後覺型,對許多事情開竅甚晚,甚至到目前仍一竅不通(好比政治與金融)。因此,個人在成長過程中,常有許多茫然及困惑的時刻,不曉得某些說法是對是錯,更不知道如何回應。這些困惑常置心頭,讓自己多了自省的機會,也對某些事物場景的記憶格外鮮明。 因此個人在邁入中年後,就以主題分類方式,著手寫作自己的經歷與過往,藉此機會整理自己的記憶。寫作的主題包括宗教經驗、讀書、觀影、賞樂、搭機、留學、研究、教學、翻譯以及生病等。這些文章有的順利發表於報章雜誌,有的則從未正式發表;如今有機會將其整理,做有系統的全面展示,自然是讓人高興的事。 人在年輕的時候,看著年長者的所作所為,難免心想將來我也要這樣,或是我絕對不要變成那樣。大學時代參加社團,玩過生涯規畫的活動;其中要每個人在一張紙上,寫下自己五年、十年、二十年後以及到退休前希望成就的事。如今回想,不禁為年輕時的童騃啞然失笑;當年一廂情願的想法,與現實根本不能相比。人生道路諸多轉折,有時是自己的選擇,有時則是身不由己。年輕時總覺得事事操之在我,年紀愈長,發現自己能掌握的實屬有限。當年瞧不起的人與事,到頭來自己可能也好不到哪裡去。 個人這一生要說有什麼特別以及值得一書之事,大概要算活了兩個相當不同的前半生與後半生吧!自大學畢業考入研究所、踏入學術研究殿堂起,長達27年時間我都浸淫其中,未嘗離開;然而在那最後六年,我開始涉足科普書的譯介工作,不單連續翻譯了7本科普書,同時還開始在報紙副刊寫作專欄文章。之後迄今的21年來,我更完全脫離了學術研究,以翻譯、寫作為主業,兼課為副業,又完成了17本譯作以及4本著作。 我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選擇,自然有家庭的因素,但更多的是一份想要完成自己夢想的心願。我只能說自己很幸運,兩個半生都能從事自己喜歡的工作,並且做出點成就。 從生物學的角度而言,每個生命都是隨機的產物,卻是獨一無二的存在。人之一生無論有多少成就,終將還諸天地。認真活過每一天,給親人、朋友及社會留下一些有形無形的影響與回憶,才是更重要的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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