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日曆上消失的兩天(上)

郁勝/文

台灣本島各市縣中，我對環境最陌生的一個地區是基隆。記憶中最早一次去過基隆，已大約是小學低年級時，跟著一位世伯去台北，他順便去基隆走訪另一同鄉，才在基隆停留過半天，市街印象已完全模糊。之後就是在海軍服役時，艦艇曾暫時在基隆港停泊，但人在船上，連碼頭都未上去過。

基隆有個位置，在我記憶中卻一直存在著一個謎團未解，我之所以稱那處地方是"位置"，因為直到幾十年後的今時，我仍難以確定，在早年的某一時刻；我是否真正在現實世界中，曾腳踏過那處地面。但那個地方在歷史上某一時間的一個景象，至今卻仍在我的記憶裡。全景雖已有點模糊，場景印象仍在，部分細節記憶仍夠清晰。

早年從空軍官校停飛離校那年，只在家中閒過一個多月，在該年的七月初我就去到台北一家工程公司做工。10月初我在陽明山中山樓的工作場，趕工中因誤觸高壓電，即送台大醫院急救。昏迷三天後醒來，除了頭髮燒成一堆小卷外，全身不見其他傷處。起身行動無礙，但就在我走出醫院時，眼前的世界立刻讓我完全迷惑了！短文很難表達那是怎樣一種混沌狀態？其後三個多月在我周圍發生過的事，得要一本長篇小說才能說得清楚。

只覺體內又多了另一個"我"，而那個"我"是根本不受控制的，會不斷跳躍到另一個時空裡去，可是所有事物又會及時互相連線。因此當時我眼裡看到的世界，是既重疊卻又單獨個別存在的，而且兩個境像都很清晰，也不會形成互相干擾。之後的三個多月，我所經歷的是此生最感迷離、恐怖的一段日子，因為在那段日子裡，我無法分辨出眼前哪一個景象是真？哪一個是假？直到次年一月份，一位老先生用道法據說是"封頂"的程序；才使我恢復了正常生活。

爾後的歲月裡，我又曾幾度遭遇過"時空錯置"狀況，也就是在無預期中；忽然置身到另一個時代和地點去。其中甚至有兩次我老婆也在身邊，和我看到的景象完全相同。但以後的幾次都遠不及我第一次"時空錯置"時的猛烈激突，以及那麼複雜的情況。由於第一次的狀況；須要很長的文字才能敘述，在本文中我只挑出一個節點，謂之「從日曆上消失的兩天」。

我是那年的10月1日夜裡，在中山樓工地出事，然後就昏迷了。10月4日(星期天)下午醒來，是一位張姓高中女同學守在病禢旁。找救護車把我送到醫院的人，是當時最常有聯繫的茵姐，她那時是台大醫院的實習醫師。醒來後又經過兩位醫師一再檢測，確定精神狀態和生理機能都正常後，才開具出院證明。黃昏時是公司的老大(大股東)親自開車來；送我回到中華商場"和棟"的公司宿舍。

從醫院出院後，開始確定自己是真正不對勁了！是從10月8日夜間開始。那年的雙十節10月10日是星期六，我多請了一天假(10月9日星期五)想回屏東返家，於是在10月8日夜間九點多，坐上從台北火車站開往高屏的夜間慢車，車程大約需10～11個鐘頭，預計10月9日天明時就可抵達屏東市。但這一坐上火車，我就開始迷失在扭曲的時空中！周圍的景觀和人群看來都無異樣，並不會如很多怪奇故事中看到的人都奇形怪狀，可是火車每一抵達台中市我就怎麼都"過不去"了！

起初我只打了陣瞌睡，一睜眼又回到了台北市火車站。跳下這列車廂，再認定另一班車，是直達高雄的平快車我才上車。火車又過了台中站天已微明，亦即這應已是10月9日的清晨。我不敢再打瞌睡，每到一個站我就看站牌到了哪裡？終於看到"九曲堂"我才稍放下心來，到了屏東市站我安心地走向剪票口的出口，抬頭看赫然一驚！站牌怎麼又變成了"台中市"！我問剪票員︰「這是台中市站嗎？」他投過來一臉漠然，以為我在明知故問︰「是台中市啊！你不會看站牌嗎？」

在剪票口來回走了十幾幾步，不斷轉身看四週確定這就是台中市站，可是火車剛停罷前，我看到的站牌明明是"屏東市"啊？到站的人全都走完了，我才又下了決定走出車站，看看是否就會變回屏東市？為了再確定這時已身在台中市，我從火車前站走到以往最熟悉的南京路"台中英雄館"，還吃了頓早餐，這裡當然一定是台中市了。於是一頭霧水地又買了張從台中市到屏東市的火車票，這次買了一張莒光號，心想換了車不會又見鬼了吧？繼續一站站盯著過往站牌南行，中午時刻終於又抵達屏東市。

又是同樣情況！一下車腳剛踏上月台，看到的站牌立刻又變成了"台中市"，這時可就真是慌張得欲哭無淚了！於是我不再出站，又等到另一班南下的莒光號再跳上去，火車才一駛出台中市，感覺周圍的一切似乎都變慢了？在走道上行走的乘客步履也都是慢吞吞的，我上過一次廁所，就連自己的腳步也覺有點沉重，快步不得。到了下一站，一望窗外我又懵了！站牌是"豐原站"，這不是南下，而是北上啊？我考慮一下，既然一到台中市我就遭遇打牆不能南下，看來就只好坐回台北了？於是決定暫時不移動繼續坐下去。可是新狀況又出現了！

這班莒光號的車速怎麼感覺如此慢？大約黃昏時才終於抵達台北市，想著先回台北再說。踏上月台時有點尿急，就走進月台邊的廁所，今天廁所裡為何也如此冷清？從進去到出來就只我一個人。才一踏出廁所，我又再一次懵了！怎麼景象全都變了？眼前哪裡還有什麼月台？走不了幾步面前就是鐵軌了。站台空盪盪地不見一個人，就連剪票員也沒一個，剪票門擋斷開傾倒在一邊，我一個人獨自穿過剪票口，頭上的站牌竟是"七堵"！這個小站我從未曾經過，怎麼會跑到這裡來？很荒涼的地方，天空已微暗，站前是一大片空地，到處都長著雜草，遠處工廠煙囪上還冒著黑煙。

走出站台，雜草叢裡有很多黑影在地上爬行，再往前走幾步我立刻嚇呆了！那些在地上爬行的全都是人！身上都有傷還流著血。有些人頭上拖著一條長辮子，有些是沒辮子較短的亂髮。還有些軀體的頭都沒了，仍在血泊中爬行。我跳起來轉身就逃回車站，車站裡仍不見一個人，跑到車站往後站窗外看去，附近雖有幾間破舊的瓦房和茅草屋，既不見燈光也不見有人走動。

空間似乎處在停頓狀態，萬籟俱寂。我覺得全身陣陣發冷，只能縮著身子坐在木條長椅上發抖，等著看是否有另一班開往台北的火車？所幸站台外那些在地上爬行的"人"並沒有爬到站裡來。

未完待續～

導讀
從日曆上消失的兩天(上)
https://blog.udn.com/PAESI15/179045220
從日曆上消失的兩天(中)
https://blog.udn.com/PAESI15/179081239
從日曆上消失的兩天(下)
https://blog.udn.com/PAESI15/1791347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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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闖進了日據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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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闖進了日據時代--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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