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樓下原本有一家小餐館，算是十幾年的老店了，用餐氣氛有點像是到了台南的担仔麵攤一般，昏黃的燈光，低矮的座椅，緊緊相鄰的空間，永遠是一股熱氣環繞，與街道的寒冷瑟縮就是不同，彷彿是另一個世界。尚未踏進門，門口已經是人聲鼎沸、大排長龍了，我素來不愛湊熱鬧，更不喜排隊，唯獨在這兒願意駐足圍觀，瞧那媽媽級的服務生來回穿梭吆喝，還不時地提醒要趁熱吃，客人惟恐點不到餐點，急得話都說不清楚，老闆肩掛一條破布、堆滿笑容一再確認菜單內容，還不忘對久等的老客人開個小玩笑，猶如古時候客棧的景象，可說是趣味橫生，一點都不無聊。

後來聽說這家店要搬到對街去，看著早早就貼出來的紅紙，詳細說明著新址與搬遷時間，雖只是隔條大馬路，但心中卻悵然所失，總覺得放棄了舊址太可惜。一般說來，這區域的地價偏高，租金自是水漲船高，看盡附近店家起起落落，唯獨此家生意興隆、屹立不搖，除了特有的美食之外，店內外獨樹一格的建築也是一勝，更何況這一排的店家才只三家餐廳，且三家風格迥異，各有客群。反觀到對面去，整排全都是餐廳，且家家外觀十分雷同，要想讓人印象深刻很難。也或許是我太念舊了，不想心中的龍門客棧消失，難免發些牢騷，這對店家來說可是喜事一樁，再如何我都該為他們高興。

新址開張時，我特意前去捧場，果然是煥然一新，全是明亮的日光燈，照得人人都精神得很，桌椅排列得井然有序，位置寬敞又疏離，想必用餐定是舒適與有隱私感，不像從前吃到一半，忽然聽到隔桌的笑話還會忍不住哈哈大笑而尷尬不已。那些再熟捻不過的服務生也穿起有模有樣的制服，上頭繡有斗大的店名，多少也讓人轉移了注意力，不至於把焦點全放在她們被制服緊迫的身軀與藏不住的小腹上，但總覺得怪怪的，卻又說不出來.......對了，她們的粗聲豪語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靦腆的禮貌口號：「歡迎光臨！」而我慣常的俏皮話與靈活腦袋，此刻全派不上用場，像個新客人似的，也怕耽誤店家的標準流程似的匆忙離去。

既然已不同於以往，我也不再戀棧，多半都是外帶居多，幾次發現菜色越來越貧乏，菜量也少得可憐，有回配菜竟然只有三根菜、一個滷蛋與一塊滷白蘿蔔，在孩子們嚴重的抗議之下，只好另覓他家，再無往來。

前幾天，刻意過個馬路到對面去，想找機會與老闆打個招呼，總覺得該給他實話與良心的建議，畢竟是多年的老主顧了，實在不願意看他變得如此精打細算與草率敷衍，真懷念從前親切的黑白切啊！可是來回找來找去，就是看不到這家店，問了隔壁店家才知道，由於生意每況愈下，很快就關門大吉了，算算這家店喬遷之喜還不到一年，就這樣沒有了？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

消費市場自有一套存活守則，往往比真實的人生還更嚴苛與殘酷，不勝唏噓！

熱絡而頻繁的商業活動，看起來是如此地讓人嚮往與羨慕，但若想永佔一席之地，可容不得半點懈怠與大意啊！（童空心 文＆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