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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5/26 12:37:40瀏覽487|回應0|推薦22 | |
(10) 突然他倆身上閃過一道強光。 永男 「不好意思,我是"老街相館"的老板。」他立刻遞上名片,恭敬地解釋他的行業;原來他的相館專門接受訂製紀念拼圖的服務。 那男人又從他身上的大背包裏翻出一本樣品集,封面有些舊了,每個頁角也被翻得起毛,打開裏面盡是充滿各式各樣精彩的拼圖照片。 「看,我剛剛為二位拍的"濃情蜜意"照很適合製造成這種拼圖呢!」老板指著一個麻將般厚的壓克力半透明拼圖,上頭壓印的圖案是淡水夜景,他說這是一種表面會發出螢光的效果拼圖。 「什麼"濃清蜜意"啊?」玟君聽得一頭霧水。 一定是剛才深情款款看著玟君的表情被拍下來了…… 永男有些難為情地想。 那些低頭思索、不經意做出表情的側臉,還有被閃光驚訝到轉身的動作……是的,對永男而言,玟君處處皆充滿了致命的魅力。 但玟君仍然沒有發現永男的想法,只被樣本裏各式各樣的拼圖設計給吸引,她翻閱著,「好特別的東西哪,我從來沒想過拼圖可以做到這種程度!」 相館老板覺得生意有望,更加勤奮地推薦:「看看,這款拼圖完成之後會把裏面所有的香水條打通,散發的香味,長達十年都不會消散!」 「還有,還有,」老板快速翻頁,指著其中一張發亮的拼圖道,「這種拼圖在拼完之後,拼圖間的縫隙會自動融合,成為一整張的大圖,掛在牆上會隨著室內光線的強弱,發出宛如燈箱效果的照明,即室內越暗,照片就越亮...」又翻到次頁,其他還有K金打造紀念婚的照片拼圖;或者數千片完成後的拼圖可以依照電子迴路設定像跑燈一樣地閃爍發亮;每一片是獨立球狀的拼圖片;完成後自動成為有音階按鈕式的拼圖;可以當毛巾吸水的搞怪拼圖;拼完後可以當內褲穿的透氣拼圖.... 因為拼圖太過有趣,永男 遠離河畔,穿越幾條小巷,在一處安靜的角落裏,斑剥的外牆上掛著新穎的廣告看板,新舊世代交替的文化風味裏有著另類的詩情畫意,來過淡水數不清的次數,這個地方永男卻從來都不曾造訪過。 永男因為專注並驚奇,竟一個不留神,在地板上踩了個空。 原來是石子地的拼圖開了個小玩笑,讓永男誤以為自己踏上的是突起的石塊,但事實上那只是雷射製造法將圖片視覺立體化罷了。 玟君和永男帶著驚嘆環視相館裏的陳設,這裏就像蟲洞的統一入口,充斥著各種平行的紛彩世界,除了垂直的牆面,天花板和地板都貼滿了大大小小完成的立體拼圖,3D的不說,以光束虛擬投射的4D拼圖、還有要用內視鏡才能完成的拼圖、或用遙控操作淡水河底汙泥上最私密境地的金箔拼圖……行噱頭誇張之能事,千奇百怪,令人眼花瞭亂。 相館老板把剛才為兩人拍下的合照輸進電腦,客客氣氣地問他們:「那,先請問二位想用什麼樣的畫面效果來製作成拼圖呢?」 電腦螢幕中的畫面確實是永男在溫柔的陽光下,河岸前,半側臉深情款款看著玫君鮮活的那一刻,而玟君則瞇起眼對著遠方雲層灑下的陽光看得入神,遠景則是不少成雙成對的情侶指著天空,也在為難得從天而降的光線而興奮著。 永男霎時滿臉通紅,不是因為照片洩露了自己對玟君的心意,而是就算現在看著電腦裏玟君,竟仍會有怦然心動的感覺,她那一刻看著天空生動的表情就像是微風輕吹草浪的氣味,怎麼也無法令他將心魂抽開。 「加工成油彩的畫面處理,素描、或保留原本照片的方式,要哪一種呢?」老板問永男。 永男回神,看看玟君,心臟突然又猛烈地跳了一下,「呃……我看就選粉彩式的好了,拼起來比較簡單。」 玟君卻持相反看法,她說拼“畫”的難度比較高,「比如一片白色的空地,通常彩筆要添上毫無干係的色彩才會生動,區區兩塊拼圖都可以是一塊紫、一塊紅的跳脫,差距甚大,所以在找拼圖時,很難將相關的光影作聯想....在畫中,這是色塊的美感,但就拼圖來說卻不容易找出連貫的線索。」 但永男反駁,他說照片的難度才高,「因為沒有畫作的色塊,所有的"分子"顯得很鎖碎,如果是一片白色的空地,將會沒有任何線索可以知道拼圖的位置,但若是畫,還可以靠色階來做猜測。」 看來,這是他們目前唯一會爭論,而且毫不讓步的看法和觀點。 但二人最後很有默契地達成了一個有意思的約定,就是一張照片製造成兩張拼圖,一個用原始感光的照片製作,另一個則是用粉彩效果處理的畫面製作,永男 這成為他倆之間有趣的小小競爭,兩人相視而笑。 我深深發覺,情人在一起,談的恐怕不是「戀愛」,而是探尋自我價值,重視的不過是被在乎的感覺,不管一方熬了多久,一旦被在乎的時間過長就會退出,所以不是愛一個人就夠,被在乎才是愛情的骨肉、真髓。 永男沒有想過自己在愛上玟君之後竟有了這麼多對於愛的感觸,屬於自己的分析和理論,屬於自己的感受和發現,至於蜜雪兒對他造成的傷害,似乎已經漸漸釋懷了。 甚至他可以反過來安慰捨不得放手的蜜雪兒,以一個旁觀者的冷靜去「開導」她。 永男把上班時中午的休息時間,去赴蜜雪兒的約,在高朋滿座的餐廳裏。 「小姐,這本MENU被弄濕過吧!我沒有辦法翻閱耶!」蜜雪兒舉著一本濕過又風乾的菜單對著餐廳的領班說。 永男坐在她的正對面,以全新的眼光評估蜜雪兒。 領班雙手接過菜單,聲聲賠罪,然後轉身疾步到廚房門口,怒氣沖沖地對著另一名服務生厲聲道:「這本MENU怎麼還在?不是跟你說如果裏面的字糊了就要丟掉,怎麼還拿給客人看?」 「對不起!我看了前兩頁都沒事,就以為後面的也會沒有問題……」 永男把目光從被責備的年輕服務生轉到蜜雪兒身上。 她變了。雖然她仍舊艷光照人,但永男感覺得出來,她的美不像過去那麼分明清晰,現在的她充滿了模糊不定的溫柔,像用人脊骨架起來的天秤上,擺滿了柔情蜜語分泌出來的唾液和毛細孔拔下的細毛那般不平衡地秤量著。 這個女人皺著眉順了順髮尾,還不時用不悅的目光斜睨廚房的門口。 蜜雪兒從來不那麼看人的,雖然這只是個小小的動作,在一般自恃甚高的美人身上都可以看到,但在她的反應中卻不曾有過,她不應該有這樣的表情,也許她並沒有任何斥責對方的意思,但小小的不耐煩已說明了她腦子裏的世界──一個得理不饒人的世界。 「我聽我哥說了,你現在在追求一個女孩子。」蜜雪兒說話的語氣顯得刺銳。 「嗯!」永男的眼神像平靜的湖水,輕聲道:「我很抱歉。」 永男這句話突然間讓她手足無措起來。 「關於愛,這陣子我想了許多。」永男的語氣和他寧謐的雙眼一樣,就像不容許任何的殘枝和落葉在鏡子般的湖面,月廓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反射在上面。「對著他人苦苦而戀的人,是否代表他才不懂得愛?因為他愛上一個不夠愛他;亦不認同他,也不像他的人,所以無法產生永久的共鳴……所以苦戀的那一方必須為雙方著想,另外尋找一個像自己的人才能讓彼此幸福;因為只有在心有靈犀的愛情中才能體諒愛人的缺陷,不是靠著欣賞對方有自己無法實踐的優點之下,去考慮對自己有利的未來,經過評估後才放入感情。」 蜜雪兒哭了,卻在堆滿了笑容的臉上強掛著不甘:「我哪裏錯了?」 「妳沒有錯。」永男簡潔不帶情緒性的回答反而激怒了蜜雪兒。 她激動大喊:「你必須將你的想法轉念,否則任何人都沒有辦法幫你!」 永男睜大了眼,就像受了過大的刺激,突然間失去嗅覺一般,鼻子不舒服地悶出濁音:「我不懂妳說這話的意思。」 蜜雪兒化身成即將衝向終點的豺狼,突然間把臉湊近永男!「你總是以自己的立場去評估別人,為什麼不想想或許是自己的判斷出問題?才導致你總是處於一個被幫助的角色?」她像把獵物的維生器官緊緊咬住,扭著身要把對方撕裂! 永男內心是震驚的,但他卻完全不展現出他的情緒,沉默是具有力量的。 「所以妳就劈腿?」永男覺得她說那句話諷刺極了,所以就直接這麼說。 「我很想一直愛你,但是你卻一直偏移,我才不得不……要得憂鬱症的人才是我吔!」 蜜雪兒抖著身子,責備永男的眼神還混雜著怨懟。 呵!真是亂了,沒想到與蜜雪兒終要吃到的這一頓南洋菜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實現,不是談復合,而是一場被剝心似的另類同情,讓她對我這個痞子做了兩年的白工。 我承認每個人心中都有個結,只是外不外放而已;有人選擇深埋心中,直到向內崩潰裂解,或是選擇向外爆破,卻央及無辜……而我,快把自己潰至粉碎,直到和妳有爭執才明白妳的難處,否則永遠也無法體會妳那麼做的意思。但我不可能回頭了,即使我再如何地同情妳,都已經不可能愛妳,玟君的出現讓我突然明白了好多好多的事情;人有的時候努力只是適得其反,縱使有再多優勢和條件,也無法抵過對方的一念之間。 金絲線滾成的壓邊框上鑲著水晶,是一張大圓鏡,圓鏡的前方擺滿了各式各色的唇膏和唇蜜,顏色深淺不一、功能不同的睫毛膏,親水性和防水性的粉餅、蜜粉、亮眸膏,因應皮膚部位不同而使用油性和乳狀的卸粧液、配戴耳環前使用的消毒酒精、一堆無法具體分類用來精描五官的美妝產品,還有更多令人眼花瞭亂,但是使用順序絕對不能顛倒的保養品像是大樓聚落出來一座城市,高高低低低地立在梳粧枱上。 我美麗動人的母親,那個我小時候每個人都稱讚我遺傳她眉清目明的母親,賜給我生命卻斷送自己生命的母親……自有記憶以來,她花在粧台前的時間是勝過在廚房裏的,她總是鉅細靡遺地細數眼影盤上缺少的色階,然後在月曆上記錄著百貨打折必須去補貨的日期;也喜歡走入更衣間代替上市場選購牲畜精選肉位的行為,想像自己能一次把所有的衣服都穿上身,恨不得把十隻鞋以疊羅漢的方式全蹬在腳上,像攜帶活動櫃地出門展示。 每一筆畫在眉上的粉末,每一根被沾上凝膏的睫毛裏,看的是什麼樣的世界?喜悅和期待隨著眉型而高挑,但粉末總有一天也會隨著眉形變化憂鬱或傷心剝落而下,掉在睫毛之間危險的空隙裏,卡住,動彈不得,乾燥的眼球因為怕異物進入而不敢闔上,沒想到卻被空氣刺激得淚流不停....最後終在第一次眨眼的瞬間看見的是丈夫收拾行囊的匆忙,再次眨眼的瞬間則已是他摟著陌生的女人離去的背影。 參加什麼服裝發表會?在宣告個人鮮明主義的地域,即使是氣質出眾,舉手投足迷倒所有在座男士,但那又能代表什麼?離男人的「樣子」反而太過遙遠,會讓被吸引者看到的是崇拜的尤物,卻不是貼近自己心的「另一半」。 「海洋是遠古生物的家,現在我要"回去"了,在那裏,我找到了歸屬感,我愛她,我愛那裏的一切。」父親摟著一個寬大鼻子、與母親像維娜斯一般精緻的鼻子差了一大截,可能連口紅都不曾感覺其滋味且皮膚黝黑的原住民女人對我說。 我不懂,原來父親在和母親建立家庭前早就另外成家了嗎?所以我們才要被放棄,是這樣嗎?但為什麼我卻覺得那模樣特別卻撲素到我已經記不住她長相的女人才是破壞一切最初的始作甬者呢? 後來我才相信我的直覺是可靠的,那個意外出現的女人不是什麼冠冕堂皇的鍍金之物,是顆如同深海裏黑得發亮的黑珍珠,很稀有,也很珍貴,但卻充滿不欲人知的邪惡,不過,是人類主動去招惹它的,黑珍珠並未有意從海底走向人類的買賣市場,是鬼迷了心竅,把蚌裏分泌物包裹沙石的發亮珠子磨成粉末讓人服下,藉著虛容心作崇,讓它一點一滴地侵略身體的每一個細胞,為了維持青春,走進永遠幸福的境界,卻因此誤入納粹魔鬼的花園一般,地面上開了再多美麗的花朵,底下卻藏有無法計量的地雷等著索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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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連載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