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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12)
2009/07/03 21:17:58瀏覽439|回應1|推薦21

(12)

「那天天空的光線我永遠也忘不了,明明是陰天,但是如團塊般厚厚的雲層卻反射出像在涵洞窺伺發亮的水母一樣,明亮卻不真切,地上投射出的雙影像準備越過月蝕的基準線,靠著微亮的光幻化成嶄新的輪廓……」

  永男怎麼也忘不了那一天他頭一遭捨棄雙眼去「看」這個世界的情形。

  「我的父親說:就算有些人愛得死去活來,甚至為對方輕生,都非在"量身訂作之列,那只是對感情方面執著,並非對方真是自己認定的『另一半』有人說兩人相處久了,會越來越像,但那都是『培養』出來的默契,和彼此影響,和『量身訂作』另一半是截然不同的,不需時間累積便能擁有絕佳默契,對方也不會想做出違背自己心意的事。」

  玟君這下明明白白永男的父親抛下他們理由了,她也明白永男為什麼抱著她會淚流不止,甚至說她越是符合心中所想,他的心便越是痛苦的道理了.....

玟君攙扶永男進房,任玟君像照顧嬰兒一般地把自己帶上床

擺好枕頭,確定他躺的姿勢是舒服的,像重覆著近三十年來相同的照護動作,玟君讓永男輕輕躺下,自己則靜靜坐在床延,要伴著他把没說完的話道盡。

不開燈的房間裏,永男眨眨潤溼的長睫,看著窗外射進天花板上,幻化極光一般的車輛投射燈,輕聲地說:「父親把所有的家產都留給了母親,只為換取自由,但是他自認算得上仁至義盡的行為根本於事無補,兩年後我由外婆收養,母親住進療養院,然後,她在醫院的頂樓往下跳,結束自己的生命………」

接下來的話,永男跟本無法啟齒,那些歷歷在目的感官印象戕害著他,讓他光用想的就會渾身發抖,他無法用他的舌尖具體化為可形容的語彙,把那一切不該在這個世界出現的記憶粒子重新整合,成為新的聽覺記憶,繼續在永不能回頭的時光裏遊蕩。

  他哽噎著,這和抱著玟君流淚的情形不同,就像在飽和的炫光裏,移動的身形被過度吃入形成細絲一般,不斷扭曲變態而無法視清,一種無能為力的壓迫向永男撲去,現實的細胞絲就要被分解似地。

  父親後來是有用越洋電話打來關心他們母子倆的,但是永男為了懲罰父親;雖然父親仍佔到了「變心」的便宜,但他的補償心態,永男是不會讓他得逞的,這是他唯一有能力做到的事;他隱瞞母親自殺的消息,並向外婆說從未與父親有過聯繫

  就這樣過了十年,外婆,唯一的親人過世後,永男獨自過了數年孤獨的日子,直到遇到玟君,一個讓他體會了父親愛上一個像自己的人的那種心境,他替母親可悲,同時也憎恨自己,但是卻又意外地原諒了父親。

  「如果那時我的力氣夠大,能夠抓住她的手……

  永男囈囈低語,像在山谷間費盡氣力喊叫過的無能為力,那朵美得純粹的雪百合,在星移斗轉的寂聊下,在怒放後轉變成安靜、卻恣意帶刺的荊網,在變奏的時光之流裏不停地等待,包覆期待中等待能有重新再一次挽救母親的機會……

  玫君將臉湊近地闔上的星眸,輕輕一吻,忍不住想更貼近永男,便靜靜在他身旁躺下,摟著他柔軟溫暖的腰,閉上雙眼,感覺他沈睡後隨著空氣出入身體而起伏的身子,在這個穿梭極光一般的空間裏,重覆著規律的節拍。

  這一夜,街口出奇地靜,沒有車禍,車燈打在天花板的流光又像是微風輕吹的浪頭,一陣一陣地從下方襲來,然後在看不見的框架邊界消失。

  我以為我們會發生「什麼」事,但什麼也沒有,光只是抱著玟君,我便有在海中游上一哩的痛快,伴著微妙的疲憊感令我領會到前所未有的滿足,在沒有任何阻礙的險境裏,像被拋擲出去的倒影,不畏形體消融,只有貼近真實的喜悅和慶幸。

  這裏就像個無重力場,所有的意念在空中飄浮著,印在我們心底,絕對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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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意識還在載浮載沈,突如其來的一陣溫熱感貼上臉,玟君睜開了雙眼。

  永男蹲在床邊,手裏拿著一杯熱呼呼的奶茶,既溫柔又似小小戲謔地看著她。

  「早餐買回來了。」永男綻出燦爛的笑容說。

  玟君尷尬地笑了笑,摸摸漲紅的臉頰,坐起身來。

  不等玫君把腦中的思索迴路整理好,永男便先向她道:「昨晚謝謝妳。」

  玟君尷尬不已,對於擅自睡在他身旁的行為卻能換來感激之情,令她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昨天聽我說那麼多事情,還照顧了我整晚……」感性的話突然說不下去,永男不像昨日那樣嚴肅,倒以反差的態度說道:「這是獎勵!」

  玫君笑了出來。

  永男把收音機打開,讓令人放鬆的輕音樂流洩在早晨的空氣裏,他們坐在餐桌前,共享屬於他倆獨有的早餐時光,窗口盪進金黃色的陽光,就連鳥兒也在清涼的晨風裏遠遠飛來。

  看著玟君享用他為她準備的早餐,永男很有成就感。

  「時間的多向性在宇宙中只是個選項而已,存不存在由我們決定,生命在宗教的道中,我們亦在其中,所以生命並不奧秘,因為它就在你心裏。」收音機裏不知何時突然間傳來『晨間法語』的循循善誘。

  和這樣的浪漫氣氛有點兒不對盤。

  不過兩人並不在意,只是靜靜地吃著早餐他們端詳對方的臉,沒有任何按耐不住的衝動,只像照著鏡子一般,永遠也看不膩,好奇不盡。

  到底是愛上了對方吧,縱使他倆孤男寡女共宿一宿卻沒有任何逾矩的行為,以世俗標準看是「另類」,但在他們知無「不言」的默契裏,卻是如同縱身而下的重力加速度,一個沒控制好即使能品嚐到粉身碎骨的快感,會伴隨難以正視的死亡,所以他們小心翼翼地拿捏不能毀其自身,卻能保有對方一切……

        純白色的花崗岩餐桌上不慎滴落的奶茶正在蒸發。

  昨日滲進絨質沙發裏的淚水已結為目不可視的晶體。

  茶几上的拼圖表面還存留著兩人觸摸過的油脂和氣味。

  咖啡杯邊緣一個未著色的唾液,和一個摻了朱紅色素的唇印正在凝結乾燥。

  白色床單上懸浮著兩人依偎釋放了一夜花香般的柔和氣息,飄飄忽忽地,持久未散,就連床側的細長窗框外的風景,似乎都停留在昨夜的狀態沒有改變,川流不息的車流,持續製造如極光的燈光印在天花板上,已成為永恒流動的化身,像持續製造流動的水,鑽入埋在牆內的水管,像電網般籠罩整棟公寓,也像維生器官的血管,是被需要而存在的。

  水龍頭的水像地底向下注入的泉水,延著指縫流下,彎著身子讓臉上多餘的水滴進洗手檯裏,溫熱的雙掌貼在耳後不動,玟君睜開眼,看著來不及潑到臉上的水筆直地流進排水孔內。

  餐桌上遺留玟君用畢,沾有油膩膩的唇印的餐巾紙。

  永男把最後一口三明治放進嘴裏,並把玟君用過的餐巾紙上的唇印對準自己油膩的嘴,擦拭了一遍;並非刻意,卻也並非不刻意。

  蜜雪兒如果知道了,心裏一定很不是滋味。

  但如果她真的知道了,像亂碼一般的腦中訊號會如何拼湊她不願相信的事實呢?然而,「事實」又該如何介定為實?願意相信的部份可以成為「事實」,還是不願相信的部份才應該是「事實」呢?

  腦內看見的畫面是高空中不斷往前移動的景象;一個又一個「美麗」的煙花和閃光在地面炸開,重覆著歷史上不斷轟炸敵方的滾雷行動,就像玩一場電腦遊戲似地,移動一格必將投擲無數如同稻穀狀發霉般的彈藥,直到認出那是真實世界的矽谷工業區,麻木的感覺才稍稍消失。

  餐桌己被永男擦拭乾淨,琉理檯前面一小方窗口外的花架被晨光曬得溫暖,抹布被隨意地搭在上面晾,他也從這一方的空間移動到下一格吊滿衣物的後陽台。

  從花架並排的細縫往下看,一個步伐零亂的女子蹌踉地朝永男公寓的大門而來。

  那是蜜雪兒,就像踩著刺芒般痛楚的表情令任何不識的路人看了都會心疼,不如往日那般俐落而有自信的動作,更像個毀壞的木偶,全身關節發出舊傷似磨損的吚軋聲,以動畫跳格的播放方式,吃力地前進著。

  後陽台上,永男將衣服收進洗衣籃中,把洗衣機裏脫了水又隔一天的褲子拿出來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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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蜜雪兒站在永男家的客廳門口,她的眼神空洞,靈魂像被抽離似地,剛被打開的大門,藉著風壓慢慢往外闔上………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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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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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應文章

美妹妹
等級: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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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有些哲理挺奇妙~~
2009/07/05 08:40

在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是一種幸福

 在錯的時間遇見對的人

終身都會抱著思念與遺憾~~~


人要美,心更要美,堅持擁有美麗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