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到新聞，李宗瑞二審宣告有期徒刑七十九年，執行刑三十年；判刑基礎是對十四個被害人犯「十三件乘機性交罪、一件乘機性交未遂、一件強制性交、一件強制性交未遂共十六件（其中兩人遭性侵兩次）」，外加偷拍外洩造成的妨礙秘密罪共二十件。

    我看到這個新聞的第一直覺是：「這也未免太重了吧。」

    這讓我想到是另一位先生的事情，柯震東，自從他在北京被抓到呼大麻後，幾乎每節新聞都可以看到他哭成一團的臉。好像他的犯的罪是如此毀天滅地，非要他長跪於大眾前，方能平息眾怒。

    當然，「柯震東事件」的高曝光率或有正當化的解釋。藝人的價值原本便基於其曝光的程度，其負面行自然也該大量曝光，方得抵銷其之前所獲得的利益。這有點像刑法上「業務過失」的概念：你想幹這個活兒吃飯，你就得幹得好(法律術語就是要有「較高的注意義務」)，要是你幹得不好還傷及旁人，你就得負擔更多的責任。用更通俗簡潔的說法，就是「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因此柯震東先生現在會被媒體追著跑，並不是「吸大麻」這個行為多麼重大，而是因為他原本就被媒體追著跑。以前被追著跑是賺錢，現在被追著跑是賠錢。這樣得理論當然只是針對柯先生個人，對我這個單純新聞視聽人來說，這個新聞已經被播到近乎病態的程度。

    回過頭來說李宗瑞先生，我會直覺地認為二審法院判決太重，當然不是說我認為迷姦行為理所當然，或是那些被害人罪有應得(我國法律應該是有保障成年人基於各種目的的性交自主權，而且有保障人民在性交時免於被偷拍的恐懼)；事實上，若是法院真的認定在這個過程中，有十三件乘機性交與一件強制性交，那這樣的刑度就純粹是依法律公式計算的結果，真正可以去爭辯的還是事實問題：依證據是否可以認定是「乘機性交」與「強制性交」。這種事實認定問題，不見證據無法判斷，即使在某些謎樣網站上看過某些謎樣影片也一樣。

但「判太重」純粹一種比較結果。試想，復興航空、李長榮化工、或欣欣瓦斯，在百條人命之後，會有哪一個人，可能會被判到與李宗瑞先生一樣的重刑嗎？或是會遭到如柯震東先生一樣，遭到媒體抄家式的追殺呢？

或許我們在這邊可以再提出反面思考，復興航空、李長榮化工、或欣欣瓦斯中的人，都沒有「故意」要造成這樣的傷害，他們平常在做的，都是有益於社會大眾的事(開飛機、生產化工產品、提供瓦斯)，造成傷亡只是「意外」，相關人員並不具有「惡性」，因此無法以刑法相繩。

那麼洪仲丘案、或是江國慶案呢？李宗瑞先生的惡性，比那些人都嚴重嗎？

    這或許是一個很古老的刑法學與社會學議題，對於與我們無關的人，我們可以輕易製造一個魔鬼，將牠殺掉，然後說這是正義，從此天下太平。李宗瑞符合所有我們想像的「惡人」的要件，將他丟進監獄中，讓他死在裡面，我們不會有半點同情或可惜。但對於我們需要的、有助益的，例如國防部或大型化工公司，我們總是躊躇再三，因為沒有一個人是真正下刀的兇手，每個人，包括我們自己，可能都曾在犯罪結果上，添加了一根稻草；因此我們不敢輕易論罪，因為我們不知道，有天我們處於那個位置上時，是否會犯下同樣的錯誤。

    因此二十件趁機性交，會比一條人命的罪還重。因為前者是李宗瑞，後者是這個社會全部。

    我剛進大學、上李茂生老師刑事社會學時，懵懂地聽過這些理論，那時我不是很懂，其實現在也不懂，只是見過一些事情，因此開始思考。或許我還在某種「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的階段，讓我無法嫉惡如仇、無法相信正義存在，我也越來越混淆在刑法上，我們試圖用「刑」去量化「罪」。至少在最近那麼多重大新聞後，我是如是想的，或許有天我會想通，或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