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波、弒帝

    「白波」是黃巾的分支，漢靈帝中平五年、西元188年二月，黃巾領袖郭泰在并州白波谷率眾起事，亂事波及西河、太原兩郡，白波軍並在當年九月跨過黃河南下，侵入司隸的河東郡。那時東漢朝廷左手處理涼州的韓遂馬騰，右手處理幽州的張純張舉，對并州亂事根本無從因應，白波軍於是擴張到十幾萬人的規模。189年劉宏駕崩，董卓駐軍河東，對白波軍多少有些嚇阻效果，等到八月底董卓進了洛陽，河東空虛，白波諸帥和南匈奴的衰洨單于於夫羅便於十月大舉南侵。這時白波軍的組成我們不清楚，若無視時間差，歷史留名的白波好漢有創始人郭泰，「白波四帥」楊奉、韓暹、李樂、胡才，以及官兵變強盜又變官兵的徐晃。

    白波下河東不僅斷了三河與三輔的連繫，甚至威脅到洛陽的後門。董卓在洛陽威風八面，但後門著火可不能不管，他讓賈詡擔任平津都尉，防衛洛陽北面，另派女婿牛輔以中郎將身分率軍討伐白波。

    牛輔是董卓最親信的將領之一，他所統率的部隊應是董卓軍的精銳，後董卓時期的西涼四天王其中三位：李傕、郭汜、張濟，都是牛輔帳下校尉。以這支精銳軍對付農民起家的白波軍理論上是手到擒來，但大概設定上，黃巾系就是專剋董卓軍，如同五年前董卓打不下廣宗，現在的牛輔也打不贏白波軍。按之後的發展，牛輔雖然招降白波帥楊奉，但作戰上卻節節敗退，190年二月時他還守得住河東首府安邑，後來一路被壓迫至黃河南岸的陜縣。也因為忙著對付白波軍團，牛輔、李傕、郭汜、賈詡等董卓軍菁英缺席了接下來兩年與關東聯軍的戰鬥。

    一邊有白波軍犯河東，一邊傳來關東諸鎮串連起兵的消息，董卓想來是沒辦法好好過年的。外敵環伺下，董卓團隊研議的因應方案是將廢帝劉辯殺掉，他們認為關東諸鎮起兵惟一的名義就是擁護劉辯，把這個名義去除，關東聯盟就沒有正當性了。

    西元190年，皇帝劉協頒佈了第一個年號「初平」，並於正月十日宣佈大赦；十一日，董卓便對劉辯下手，他命衛士將劉辯監禁於樓房中，然後找來太醫，責問說：「弘農王病了，怎麼沒跟我報告呢？」接著郎中令李儒將毒藥呈給劉辯，說：「服了這藥病就會好了。」

    劉辯不是白痴，他說：「我本來就沒病，這是毒藥，你們要殺我！」他試圖抵抗，但董卓、李儒殺意已決，強迫他飲藥，最終劉辯只獲得一個與妻子、宮人訣別的機會。在此生離死別的場合，青少年的劉辯顯得滄桑世故，他飲酒唱道：「天道易兮我何艱！棄萬乘兮退守蕃。逆臣見迫兮命不延，逝將去汝兮適幽玄！」他的妻子唐姬(還是個少女)一邊哭泣，一邊起舞唱和，場面哀淒。唱罷舞罷，劉辯對唐姬說：「妳是王的女人，不能再做平民的女人了。我要走了，自愛，長辭。」說完飲鴆而死，得年十八歲。他被葬在孟津，用的是宦官趙忠之前興建的墳墓(趙氏建築出品人人愛)，諡為懷王。

    董卓並沒有為難唐姬，然而亂世皇妃命運總是坎坷，唐姬出宮回到故鄉潁川，家人幾次要她改嫁，她都拒絕。二年後董卓被殺、李傕主持長安朝廷，派兵掃掠關東，唐姬被擄，當成戰利品帶回皇宮。李傕見唐姬美麗氣質又好，想娶她為妻，唐姬堅拒，也從未透露自己的身份。倒是賈詡得到情報(不愧是鬼謀軍師)，直接找劉協報告此事，劉協是個善良的孩子，他沒有將母親的死怪罪到這位命運多舛的嫂嫂身上，他用所剩不多的皇帝權威，將唐姬自李傕手中救出，安頓於宮中，並恢復她弘農王妃的頭銜。

    唐姬的故事就到這邊，其他不管是浪漫的或骯髒的故事都是虛構的。

    附帶一提，在《三國演義》中戲份不少的李儒，在歷史上存在感很低，他既不是董卓的女婿，也不是董卓的智囊，他在殺劉辯時負責送藥，二年後，李傕推薦李儒為侍中，十一歲的劉協火大說：「李儒身為弘農王的郎中令，竟逼殺我兄長，不該升官，還要治他的罪！」李傕趕緊辯護說：「那是董卓幹的，李儒是被逼的，不可以傷及無辜。」

    董卓殺劉辯的新聞震撼天下，在這之前，你還可以說董卓只是用比較霸道的方式輔政，現在無故謀殺廢帝，什麼樣的辯護都不管用了。保持觀望的士人無法再沉默下去，例如此時此刻，在遙遠的東海海濱，有個人正懷著滿腔熱血，疾疾向太守辦公室走去。(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