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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01/29 00:47:05瀏覽4550|回應6|推薦129 | |
將小龍炮塞到後面菜園裡一些尚未採收的包心菜中,再一一點燃將整排包心菜炸得稀爛... 那時候大家的生活都很清苦,感覺上什麼都缺,就是不缺小孩子,好像很多家庭都有三五個小孩,甚至更多,生活卻充滿著樂趣。 板橋大庭新村是一個有三百多戶的大型眷村,我家在最後一排邊間,民國五十一年剛搬去的時候,每排房子旁都有水溝,而屋後是一條大約一公尺或更寬的大水溝,後面有一大片雜草叢生的空地,再往後就是一望無際的稻田和菜田,一直到遙望新莊的大漢溪邊,常常有小朋友想跳過水溝,卻掉進水溝裏,於是父親用水泥模板架了一條小木橋,方便大家到空地去玩,有時候也是問題的開始。 每排房子旁都有水溝 (摘自臉書“大庭新村-老眷憶往”群組) 那時候的台灣還是一個農業社會,沒有任何環境的污染,所以後面的草地上、水溝裡、稻田和灌溉的水渠裡,多得是各式各樣的小生物,各種小魚、泥鰍、鰻魚、青蛙,甚至水蛇都很常見,使我的童年也充滿著野趣。只是帶著我們抓泥鰍的不是校園民歌「抓泥鰍」中的小牛哥哥,而是隔壁的顏伯伯,常常星期天穿著大塑膠雨鞋,帶頭把稻田旁的水渠兩頭堵死,再撈起一大堆的泥鰍,也常送我們幾條,晚上就有炸泥鰍加菜。 有一陣子,不知道刮了什麼「瘋」,一些大哥哥們突然流行用青蛙腿釣青蛙,要有青蛙腿當然要先抓到一隻青蛙,然後用青蛙腿在稻田裡或者旁邊的草叢裡釣青蛙,其實吊起來的青蛙也不能吃,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純粹就是為了好玩,偏偏有一次,一個人釣起一條蛇口中咬著一隻青蛙,以後再也沒人敢再釣青蛙了。 由於母親是金門人,是村子裡面少數會講閩南語的人,而村子後面的稻田和菜田是屬於一些農夫的,其中有一位可能是比較大的地主,常常見到皮膚黝黑的他,戴著大斗笠,光著滿是泥的大腳丫子,扛著一把鋤頭,經過我們家側門旁邊,偶爾也會用閩南語和母親打一聲招呼或講幾句話。母親也在水溝外的空地上,開闢一個小菜圃,水溝裡的臭水就是最好的肥料,有時候這位農夫也會教媽媽如何種菜。可是別小看這位農夫,後來賣了稻田,成了大富翁,也當選板橋市民代表。 秋冬之後,農夫的菜田裡面,主要是種了一大片的包心菜,他常常會送我們一些包心菜外面不能吃的葉子,因為母親都會在後院子裡養幾隻雞,我則是要幫著把葉子切碎,再伴著飼料餵雞,而我的獎賞則是幾乎每天有一顆蛋,母親又怕我吃膩了,每天會變換不同的口味,如煮蛋,煎蛋,炒蛋,荷包蛋或蒸蛋等等,那時候,蛋好貴喲!一顆蛋就是大約一塊錢,當時父親的月薪大約還不到一千元,好多年,老母雞和雞蛋就幾乎每天陪著我成長。
每家都有一個圍上竹籬笆或七里香的小小前院和後院 (摘自臉書“大庭新村-老眷憶往”群組) 眷村的房子雖然不大,但是都有一個圍上竹籬笆或七里香的小小前院和後院,當時幾乎每一家都會在後院裡養一些雞,準備過年過節加菜。記得有一年的過年前不久,有一整排的房子後院中,每一家的活雞都被偷光光,非常令人不解,那些身經百戰的叔叔伯伯老兵們,一個個氣憤填膺,卻都面面相噓無法解釋,為什麼雞都不會叫,而且在那麼擁擠的村子裡,竟然沒有一個人驚醒,要是發生在戰場上,不就被全部「摸哨」了。事件發生之後,才有愈來愈多的人家蓋起磚泥圍牆,上面還插著碎玻璃。 在那個仍然有戰爭陰影籠罩下的台灣,總統府前連年國慶閱兵,連板橋國小的校慶運動會都有閱兵分列式和騎馬打仗,所以到了冬天,稻子收割之後,大家就在乾的稻田上放風箏、拿稻草燒火堆土烤蕃薯、和玩騎馬打仗,稻田變成一堆小男生的快樂戰場。 板橋國小騎馬打仗的隊伍 (摘自臉書“大庭新村-老眷憶往”群組) 到了過年時節,眷村裡非常非常的熱鬧,大人們彼此拜年或是打麻將,好像過年那幾天憲兵不會抓打麻將的人;小女孩子們抱著洋娃娃玩家家酒、跳房,但是說實在的我也不太知道女生到底在玩什麼;只知道男生們就會拿著壓歲錢,跑到村子口的店裡買炮竹,最常見的是摔炮、水鴛鴦、沖天炮和捲紙火葯的玩具手槍,還有一種頗有爆炸威力的小龍炮。 天黑了,男生們就在門口的馬路上放煙火,或拿著玩具槍「砰…砰…」對打,也會把門口的巷子當成戰場,分成兩邊,摔炮就成為最好的手榴彈,亂飛的沖天炮是很好的攻擊武器,但是一種金屬的玩具小炮車更厲害,炮管可以塞進兩個小龍炮,當點燃下面的小龍炮,上面的小龍炮,就會飛出去,像是戰場上的野戰炮一樣,飛到對面才爆炸,然而最令男生們興奮的是,看到村中穿著漂漂亮亮新衣服,準備去約會的姊妹們,一個個左躲右閃氣得哇哇叫,男生們則高興地抱著肚子大笑。 有一年的過年期間,居然有一個鄰居的小朋友,突發奇想將小龍炮塞到後面農夫菜園裡一些尚未採收的包心菜中,再一一點燃將整排包心菜炸得稀爛,果真年都還沒過完,那位農夫就氣急敗壞地扛著鋤頭來找母親告狀。不過母親並沒有告訴他是誰幹的,只是叫我去告訴那個鄰居小朋友,如果再去菜園搗蛋,就會把他交給農夫,他雖然頑皮,好像也嚇得不敢再去炸了。 轉眼年關又近,搬離大庭已近半個世紀,村子也已經改建成大樓式的公寓,四周的空地也早已蓋滿密密麻麻的公寓,當年的那些父執輩大都不在了,小朋友們如今也都逾耳順之年,我則是「客居海外虛日月」,閒居「不堪回首話當年」,但不知又還有多少人能記得那一段段如天方夜譚般的光陰小故事。 本文刊登在2019年1月28日的中華日報副刊電子版及1月29日的中華日報副刊紙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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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