擁有一棵美麗無比的紫藤在自家後院(估計至少四十歲以上),我想,應該是足夠虛榮自稱「紫藤廬主」的。
當年買屋之時,已是八月,完全不知這棵歪七扭八的藤樹是何方神聖?只見枝葉茂盛,長了好些豆莢,還以為是一棵「傑克的魔豆」。心想搬來以後,得先和兒子溝通溝通,童話故事歸童話故事,半夜可別溜出去爬樹,以為天上真有巨人。沒想到兒子一向不浪漫,根本不來童話幻想這一套,倒是隔年一家人發現,老爸糗出大,錯把紫藤當豆莖。
說來確是狗屎運,土包子我,買房之時,根本不認識幾種植物,不知道前人種樹之苦心經營。第二年開春,前庭後院數不完的大驚奇一一綻放,石楠花開了,水仙開了,風信子、櫻花(大驚奇一)、鬱金香、山茶、杜鵑、芍藥(大驚奇二),還有紫藤(大驚奇三),全都大鳴大放,轟得我們一家驚叫連連。差點忘了提玫瑰,黃的、白的、粉的、紫的,美得不像話。
尤其是紫藤,站在樹下,藤風搖曳,清香撲鼻,紫藤的美,無法形容,仙境差堪比擬。看過別家的紫藤之後,才知道自家後院這棵不容小覷,健康茁壯,花串碩大,每年五月開花之際,陶陶然自吟:「土老鬢白不知羞,紫藤花下嘆風流。」唉!人生何須多求,大自然供應無限。
美則美矣,紫藤廬主告知各位,紫藤小姐可不是瓊瑤小說中人物,嬌嬌柔柔,更不是林黛玉型,身子羸弱。紫藤小姐就像咱家猛灌牛奶長大的兒子一樣,年年竄高,生長力比開花還要驚人,一個夏季,新枝可伸三四米長,數以百計。這還不可怕,她無須木架欄杆扶持,三兩枝條,自我糾纏,一擎向天,一勁向四方發展。這時候土老才醒悟,她叫做紫「藤」,藤類植物向來無堅不摧、無物可擋。絕不誇張,要是不修剪,十年之內,紫藤小姐就可以把咱家全部吞沒。
第一年不懂,光賞花,瞪直眼,流口水。第二年發現,不行啊,四處竄爬,向屋宅進攻。我不敢亂剪,怕小姐生氣,隔年抗議不開花,只敢消極抵抗,靠近屋子部份不得不才小小修剪。第三年,紫藤小姐生氣了,花開完之後,全力猛攻,枝葉更行茂盛,一派「你給我小心一點」的姿態。
到了第四年,大戰開打,這時候我還管妳紫藤小姐多美,身材多好。卡卡卡,把所有新長枝條全剪了(幾百枝,剪得我兩眼發昏),看妳還囂張不?第五年,我哭了,不是因為紫藤小姐枯死,而是她發怒發威了。照例先開完花,這點有氣質,該做的還是要做。然後,然後,發動全面大反攻,比「倩女幽魂」的樹精還恐怖還勇猛,漫天枝條一起伸長,一起發動攻勢,「你再剪,好膽你再剪」。
嚇得老叟乖乖求饒,回復第二年消極抵抗策略,妳不爬屋,我不剪妳。紫藤大姐!對不起!我錯了,下次再也不敢。紫藤廬主是妳,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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