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VIN – 520

[05]意外                                                                               作者：于桑

「哲偉，我不放心柳丁一人，表哥這兒偏僻，到鎮上的商店也要三十分鐘車程，他路況又不熟，我們跟著去吧！」小唐有點擔心說著。 

「好啊！走。」我套上白色T恤跟著小唐的「Twins」出發。

雲林鄉間的夜晚很農村，蛙鳴四處，夜來香撲鼻，天上的月牙兒發出微黃光暈，真是令人心曠神怡。

羊腸小徑有點顛簸，不過對我的登山避震車「VIN-520」是件小CASE！

「VIN-520」是考上興大後外婆送的寶貝，一直是生活中的好夥伴；就像霹靂遊俠李麥克和他的愛車「夥計」一樣，我們這八條好漢騎腳踏車旅行是家常便飯，每個人和自己的愛車都有一層非比尋常的關係 — 每部愛車都有自己的名字，因為那是我們的好老婆。

愛車就是老婆，男人的習慣。

我的「VIN-520」是為外婆取的。       

每到假日我都會飛奔回彰化去看看她，一個快樂而好學的慈祥銀髮族！

星期天的早晨，和她相約坐在榻榻米上談天，喝著她親手烹煮的清爽青草茶，那是一種莫大的幸福，清清淡淡的草香味，甘美而不甜膩的滋潤著味蕾，令人身心通暢！

成習慣似的，外婆總在閒聊之後要我教她幾個英文字母。

記得那天她高興的背完英文單字，尤其是「VIN」這三個字的組合，興高采烈重複唸了好幾遍。她許願千禧年要出國，搭飛機到美國去看看我那長年定居異地的文舅舅，問問他為什麼還不能回家？問問他想不想台灣，以及想念他的老母親？

每次講到文舅舅，外婆總會不自覺的說她累了要進房歇息一下。

我知道她泛紅的眼眶是在心酸兒子的不孝，我感覺到她心碎的聲音，那宛如針扎在心板上似的令我心疼。

外公在三年前去世後，外婆的心就更加寂寞了！

這些年人事的變化，滄海桑田的無奈，不斷啃蝕著外婆的開朗。

當年媽媽不顧大家的反對偷偷到日本結婚，多年後卻帶著一顆傷痕累累的心和內向封閉的我回到台灣。

而文舅舅呢？帶著妻小到美國攻讀博士之後竟然定居在那兒，從此就再也沒回來過。

三年前媽媽捨不得外婆獨居的苦悶，於是將外婆接到彰化同住，終於成全多年的心願！ 

打從我十二歲那年，就常聽見媽媽對外婆說：「爸、媽，來跟我住吧！我這兒雖然不比大哥的房子寬敞舒適，但是我可以好好的照顧您們的生活起居！大嫂從不下廚，家務事都要媽來做，大哥則長年飛美國工作，加上爸的身體不好，媽，讓我這個讓您擔心的不孝孩子盡些孝道，好嗎？」

「碧兒，你爸習慣住在老家，這裡老朋友多啊！何況妳又有偉偉要照顧，至於我身子骨還很硬朗，人啊！要多多活動骨頭才不會生鏽！」     

「媽……」

「碧兒，妳孝順，媽知道，這幾年妳也受苦了，把自己和偉偉照顧好，就是讓我放心了。」

開明的外婆是疼媽媽的，卻也讓媽心裡更加愧疚。當年不顧家人反對，放棄了博士學位跟著來台講習一年的教授遠赴東洋，那個教授就是我那不負責任的老爸，可恨的是，我的血液裡竟流著他的基因！

媽媽說「憎恨解決不了痛楚」，我知道，可是每想到那個無緣的父親，就會忍不住捏緊拳頭。

避震愛車是外婆送我的，我將它的名字取為「VIN-520」，是想為外婆許願。

希望她疼愛文舅舅的心可以得到回饋，希望她可以如願以償在千禧年得到想要的答案。

        當時我暗自打算農機碩士畢業後要帶媽媽和外婆一起去美國，定居也好，觀光也罷，最重要的是要去問問我那飛黃騰達的文舅舅，是否想念自己的母親？不然怎麼會狠心到在媽媽接奶奶到彰化定居之後，就把南投鄉間的別墅賣掉？

        他是想要一併斬斷這最後的聯繫嗎？

       諷刺的是，他忘記母子相連的臍帶烙印，是永遠無法抹滅的。      

※                           ※                               ※                            ※                           ※                               ※      

       就在我一邊騎車一邊心疼著外婆不快樂的晚年生活時，忽然聽見柳丁的慘叫。

       路燈昏暗不明，路面坑坑洞洞十分顛簸，柳丁一時大意連車帶人摔進路旁正在施工的大排水溝。加上前幾天下過一場大雨，排水溝裡泥濘不堪，我和小唐聽得見柳丁的哀嚎卻看不見他的人影，只能束手無策乾著急。

「哲偉，救我！」柳丁發出音顫抖著。        

「柳丁，繼續出聲，我才知道你在哪裡，不然太黑了，我不清楚你的方位啊！」我焦急的用2.0的視力搜尋，可惜仍然不知柳丁去向。

當時真希望我是超人或者是蜘蛛人，不然蝙蝠俠也好！

            「小唐，我們都沒有帶手機出來，你先回去叫人來幫忙，快！」

           「喔，好！我馬上去！」處女座的小唐驚惶失措慘白了臉。

           「小心，路上小心」我對著小唐飛快的背影叮嚀。

            「哲偉，放心啦！」            

「柳丁，繼續發聲，告訴我你現在怎麼了。」我搜尋著，試圖找到柳丁。            

「哲偉，我的腳，好像……斷了，被我的『Red  Girl』壓著，這水溝全都是又黏又膩的泥巴！哲偉，我，不，想，死，唷！救，命，啦！」柳丁一改他豪邁的本色，害怕的叫喊。           

他的害怕更引發我的恐懼，我拼命的搜尋，就在這時，遠方來了一道光線，就像汪洋中的一線燈塔光亮，是我和柳丁的救星。          

一輛紅色Vespa機車朝我的方向奔來。           

車主掰開全罩式安全帽，看了我一眼，說：「怎麼了？需要幫忙嗎？這邊很偏僻，晚上很容易出事。」

「哲偉，你還在嗎？喂喂喂 ~ 」柳丁的呼喊出現，叫醒怔住的我。

「在，在，你撐著點，現在有人來幫我們了，你放心。」我鎮定的回話，安撫柳丁。

她脫下安全帽，露出俐落簡單的短髮，清秀的臉龐，在月光下散發著女中豪傑的英氣。

            「來！我來幫你，等一下唷。」

          「喔！」不知何時，她已經遞給我手電筒，並且拿出皮繩綁住車尾扶把。

          我還來不及從她的明亮的眼神掙脫，瞬然又被她的帥氣懾服。

♫  ♫  ♫  ♫  ♫  ♫  LOVE  SONG  BOX  ♫  ♫  ♫  ♫  ♫  ♫

♥  愛の謳 (愛的謳歌)  ♥

♫ 曲目：        A  PIECE  OF  LOVE

         ★ 主唱：松たか子 ★

☆ 歌詞片段：

誰だれかがつぶやいてた   (有人唸一唸)

奇跡きせきは起おこると    (奇蹟就發生)

           巡めぐり逢あうことそれが  (與你邂逅)

           すべての魔法まほうね      (這一切全是魔法)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