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深情不悔為君死﹐龍珠滾落慰華芝〈4〉

眼看書玉要作了乾隆的替死鬼﹐天竹和陳家駱雙雙橫劍﹐格開了齊浩山等人的劍。天竹沒想到陳家駱竟然會保護書玉﹐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齊采蓮見陳家駱又護起了秦書玉﹐恨得罵道﹕『家駱哥哥﹐在你的心裡﹐大明江山就不如一個醜女人嗎﹖』

陳家駱無言以對﹐愧疚地默站一旁。齊采蓮怒得擊掌向書玉﹐天竹單拳橫手在二女之間﹐接著翻掌向齊采蓮胸口拍擊。齊采蓮見其掌直拍自己胸口而來﹐紅著臉嬌叱了一聲『下流﹗』忙向後退了幾步。

齊龍漢恨聲罵道﹕『你這個狗娘養的雜種﹐我殺了你替我們漢人報這百年來的深仇大恨﹗』說完﹐眥紅了眼﹐高舉著劍向天竹殺了過去。天竹冷哼一聲道﹕『你老子我也是漢人﹐老子我今天就教訓你這沒有禮教的小子﹗』兩腳輪流一踏﹐雙掌提氣緩舉。齊浩山見天竹擺出的招式﹐詫異地喊道﹕『母子連心﹗說﹐你師父是誰﹖』口氣甚為蠻橫霸道。

天竹冷笑﹐道﹕『呵﹐倒也還有些見識﹗我師父是誰關你什麼事﹖你問得如此無禮﹐我為什麼還要告訴你﹖』

齊浩山惱羞成怒﹐揮劍橫劈了過去。天竹一個移步﹐避了開去﹐齊龍漢從他身後直刺而來。天竹一個回手﹐「母子連心」第一招便引得齊龍漢的劍斜挑齊浩山手腕。

齊龍漢見自己的劍突然不聽使喚地向自己父親削去﹐嚇得一聲驚呼。齊浩山來不及撤劍﹐忙撒劍縮手。單腳從齊龍漢劍下穿過﹐踢起自個兒撒落的劍﹐一個躍身﹐空中取回了自己的劍。天竹忍不住讚道﹕『漂亮﹗』

齊浩山嘴邊掛笑﹐對天竹竟有了好感和欣賞﹐嘴裡謙讓道﹕『過獎﹗“母子連心”果然名不虛傳。』接著對齊龍漢說道﹕『龍漢﹐小心這“母子連心”引力打力的威力。』

齊龍漢嗤鼻不屑﹐道﹕『我一個人打不過他﹐我們這一幫子人還拿他不下嗎﹖』說著﹐向天地會的弟兄們喊道﹕『兄弟們﹐一齊上﹗』

天地會弟兄接到指示﹐全湧而上﹐就看天竹左鑽右竄﹐前進後迴﹐頓時間一撥子的人互相砍斫。就聽這裡一聲『啊』﹐那邊一聲『哎喲』﹔這邊一聲『小心』﹐那裡一聲『他媽的』。現場一片混亂﹐已經分不清誰是敵人﹐誰是伙伴了。

書玉這邊得空﹐忙問乾隆﹐道﹕『你怎麼樣﹖你受傷了嗎﹖你沒事吧﹖』

乾隆見到書玉安然無恙﹐多日來的相思牽掛終於有了安慰﹐眼眶裡激動地帶著淚﹐嘴裡嗚嗚地發著聲響。

書玉聽不清乾隆到底在說什麼﹐忙將乾隆嘴中的碎布條兒抽出。乾隆喘了一口氣﹐張嘴便道﹕『妳還生我的氣嗎﹖跟我回家去吧﹗我這些日子想妳想得苦﹗』

書玉聽了﹐落下了淚。她沉默地替乾隆解開手上的繩子﹐一把劍突然抵住了她的下巴。她抬頭一看﹐陳家駱正一臉為難地看著她﹐道﹕『對不起﹐我不想傷妳。可是﹐我也不能讓妳放了他﹐更不能因為妳使得我反清復明的大計前功盡棄。』

書玉不屈地說道﹕『你要殺他﹐我勸阻不了你。可是﹐你要殺他﹐你就得先殺了我﹐否則﹐我是不會讓你動他一根寒毛的。』

陳家駱胸口一陣痙攣﹐道﹕『妳至今還執迷不悟嗎﹖還是我錯看了妳﹖難不成妳只是個貪慕虛榮、忘宗背祖之人﹖』

書玉嘆了口氣﹐道﹕『是你看錯了我﹗』陳家駱聞此言﹐不由得臉色泛白。

書玉接著說道﹕『于公于私﹐我都不會讓你殺了他。于私﹐我看他的命比我自己的命還重﹔于公﹐從大明朝積弱不振以來﹐百姓好不容易得了兩位好皇帝﹐一是康熙爺﹐另一個就是他乾隆了。眼看康乾盛世將成﹐我雖為一個女子﹐卻也不能容你毀了百姓的幸福。你們口口聲聲談忠孝說節義﹐可你們在乎的只是誰坐擁江山﹐卻視百姓如糞土﹔你們寧可為了一個漢人昏君殺了一個滿人明君﹐卻置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百姓的生死疾苦你們可曾看在眼裡﹖我秦書玉雖然無知﹐卻也知道一個理﹕從古至今﹐沒有不變的江山。這江山不是朱姓的﹐也不是愛新覺羅的。這江山乃是天下百姓的江山﹕沒有了百姓﹐國將不國﹐君將不君。君無民﹐何以為天子﹖君無道且不仁﹐如何坐穩江山﹖所謂「不仁而得國者﹐有之矣﹔不仁而得天下者﹐未之有也。」你說﹐是君貴還是民貴﹖孟子云﹕「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天子﹐得乎天子為諸侯﹐得乎諸侯為大夫。諸侯危社稷﹐則變置。犧牲既成﹐栥盛既潔﹐祭祀以時﹔然而旱乾水溢﹐則變置社稷。」又云﹕「聞誅一夫紂矣﹐未聞弒君也。」這些道理我秦書玉堂堂一個漢人﹐能不懂嗎﹖』

書玉這一番話說得陳家駱兩耳發聵﹐心裡大為震驚。從他立志報國以來﹐他一心一意只想著驅逐韃虜收復大明江山﹐他的確未曾站在老百姓的立場想過。書玉這樣的說法、想法﹐與他父親從小灌輸給他的忠君愛國思想大相逕庭﹐他一時之間難以消化﹐更無法接受。

就聽他驚惶地辯白道﹕『妳居然認為他是個好皇帝﹖清廷下剃髮令﹐強迫我漢人﹔他又大興文字獄﹐殘害了多少忠良﹔他寵信貪官污吏﹐縱容地方官與民爭利。妳難道還要說他是個聖君嗎﹖』

書玉微笑﹐道﹕『陳總舵主﹐您還是殺了我再殺了他吧﹗因為﹐即使他有千萬個不是、千萬條的罪狀﹐我依然要說﹕對﹐我認為他是個千載難逢的好皇帝﹗』

『妳…』陳家駱聞言﹐不禁動怒道﹕『我倒要聽聽妳如何昧著良心為他這些罪行辯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