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深情不悔為君死﹐龍珠滾落慰華芝〈6〉

話說韓青幾度欲殺書玉﹐都被陳家駱擋了下來﹐他雖然氣憤卻也始終殺不了書玉。他念頭一轉﹐原本往前向書玉使去的長劍﹐橫手一拉﹐揮劍轉刃向陳家駱咽喉削去。陳家駱雙腳依舊不動﹐上半身如不倒翁般地往後仰倒﹐避開了韓青削來的一劍。

就在這難得的空檔兒﹐韓青旋身迴劍再向書玉心房刺去。書玉嚇得閉上了眼睛﹐只能無助地束手待斃。陳家駱側臉一看﹐要起身阻止韓清已是來不及。就看他側手舉劍平肩﹐左腳後踢﹐同時扭腰轉身遞劍﹐這一連串的動作在短短數秒中一氣呵成﹐劍尖恰時地抵住了韓青的劍鋒。

書玉鬆了一口氣﹐臉上痙攣的神情也舒緩了下來。就看韓青的眼睛這時突然一亮﹐斜嘴冷笑。書玉還未明白過來﹐他已一個翻身從書玉的頭頂越過。

書玉當下明白了韓清只是為了要引開她的注意﹐好讓他有機會下手除了乾隆。她本能地轉身欲阻止韓青﹐不料﹐陳家駱竟在她身後點指封穴﹐令她無法移動半步。這時﹐韓青已經落地﹐反手揮劍斬乾隆。

書玉急得眼淚直流。乾隆卻挺直了身子引頸就死。他一臉威儀毫無膽怯之色﹐兩眼卻溫柔深情地凝視著書玉。眼看韓青這劍就將抵在乾隆的脖子上﹐書玉強忍住心痛﹐用盡了她所有的身心情感﹐為乾隆獻上了他這一生最後的貢禮。她的雙眸迎向了乾隆﹐再也沒有顧忌與矜持﹐她就這樣與乾隆交融纏綿到地老到天荒。淚裡﹐書玉為乾隆綻開了她這一生最美的笑顏﹐她揭開了臉上那一層掩藏真相的薄薄面紗…。

而乾隆見書玉迎向自己的視線﹐再不逃開他的目光。他忘了頸後逼近的冰冷劍刃﹐一個痴迷﹐他栽進了她那兩潭的秋水深眸中 - 就猶如當初她替他更衣時﹐他第一次情不自禁地跌溺在她的兩眸盈盈波光中一樣。只是這一次﹐他再不想出來。

乾隆和書玉就這樣遺忘了周遭的世界﹐靜靜地佇立在彼此的眼眸中。千言萬語隨著目光無聲地流瀉﹐互相傾訴著這段歲月留下的深情相思。

書玉只道乾隆難逃一死﹐一心想告訴乾隆﹕她就是那山泉月下的水仙子、月芙蓉﹐這一生只願為他弘曆盛開美麗。如果他去了﹐泉水將枯﹐月兒將落、水仙將逝、芙蓉將謝﹐再也不會有人人爭睹的神仙姑娘了。

此時﹐天竹力鬥群雄數十人﹐難以抽身救駕。他雖分身乏術﹐眼睛卻不忘時時注意書玉的安危。當他見書玉揭紗時﹐立即洞悉書玉決心與乾隆同生死﹐他忙出聲阻喝道﹕『書玉﹐不可﹗』

就在天竹大喝出聲的同時﹐韓青的利劍砍至﹔而乾隆的身體卻突然如彈簧一般側溜了出去。韓青這一劍劈了個空。就在這當口子上﹐萬馬鐵騎的聲音奔騰響起。

話說乾隆見書玉纖纖五指揭下了挽在耳際的面紗一角。他才剛瞥見書玉的耳鬢﹐就聞震耳一聲﹕『書玉﹐不可﹗』同時﹐猛地﹐一股強大的力量把他拉了出去。接著﹐他被捲入了空中﹐等他定下神來﹐他人已經坐在馬背上。身後一黑衣蒙面人﹐踹馬嬌喝『駕﹗』

齊龍漢見那黑衣人帶著乾隆要逃﹐手上利劍脫手而出。『啊』一聲慘呼﹐那劍應聲插進了那黑衣蒙面人的後背。就看那黑衣人歪斜著身體﹐雙手猶兀自緊緊地握住了韁繩﹐催馬急馳而去。齊龍漢怒喝﹕『妳往哪兒逃﹖』一個翻身躍上了一匹駿馬﹐緊追了出去。

就在此刻﹐千軍萬馬蹄蹄踏踏而來。在場眾人均為之一驚﹐同時抬頭往聲音來處望去﹐只見遠處塵沙滾滾。齊浩山大喊道﹕『清狗大軍來了﹐快撤﹗』可是﹐當眾人回首等候陳家駱的最後命令時﹐竟無一人能夠移動腳步半寸或說出一句話。

他們眼前看見的﹐不是陳家駱﹐而是陳家駱身邊的女子。蟬翼紗已掉落在地﹐而那女子是他們這一生中從未見過的美﹐縱使百花繁艷也抵不過眼前纖塵不染的靈秀。就看那女子佇立在一幅圖畫裡﹕如雨後的芙蓉柳姿﹐點綴著山水盈盈﹔又如晨曦朝露中﹐含苞正吐蕊的荷花。再見一雙向遠處凝望的淚眼﹐恰似秋水瀲艷﹐晶瑩波光中﹐多少話語愁腸粼粼閃爍﹐叫人惆悵﹐也叫人憐惜。

眾人看著眼前展開的畫﹐好似走入夢幻仙境般﹐話不敢說﹐氣更不敢喘﹐惟恐驚破了這幅夢裡的畫﹐抑或是畫裡的夢﹖就連粗放的齊浩山都不敢大聲出氣﹐深怕不小心一個粗氣吹散了陳家駱身邊的女子。

就在大夥兒沉迷之際﹐天竹蛇步游移了過來﹐伸手要解了書玉的穴道。陳家駱卻一個擒拿手閃電般地抓向天竹的手腕。

天竹轉腕﹐化指為掌﹐兩人開始纏鬥了起來。當兩人近身搏鬥﹐四掌交叉互握比拼內力時﹐天竹打量著陳家駱﹐道﹕『你如果真心愛她﹐就讓我帶她走﹗』

陳家駱反問道﹕『你是誰﹖』

『一個看她比自個兒身家性命還重要的人﹗』

『為了反清大業﹐我不能放她走。』

『你留下她﹐就是要她遭受更多的苦難﹐也就是要讓她死﹗』

『我不會讓她有絲毫損傷。』

『只怕猶不得你﹗你看看這些個爺兒們﹐他們能不對她起歹念嗎﹖』

『我自然不會讓他們動她一根毫毛。』

『你當真不放﹖』

『我不能放﹗』

『看來﹐書玉選擇乾隆也是對的。乾隆從不利用女人作釣餌﹐更不會陷自己心愛的女人於險境。而你呢﹖…』

這時﹐就聽一聲嬌斥﹕『妳這狐狸精﹐我殺了妳﹐免得留妳在世上勾引妖惑這些個大好男兒。』

天竹和陳家駱聞言再一看﹐齊采蓮已搶過了身邊一位弟兄手中的刀﹐要向書玉砍去。天竹和陳家駱嚇得雙雙撤掌﹐同時擋下了齊采蓮的那一刀﹐並拉走了書玉。就看他二人一拉書玉的左手一拉書玉的右手﹐誰也不肯放手。天竹此時怒道﹕『你難道還未看明白嗎﹖你留下她就是害死她。』

陳家駱內心矛盾﹐一時之間無從決定自己該如何作才能兼顧私情與大局。天竹冷聲說道﹕『陳總舵主﹐我勸你還是帶著你的人快走吧﹗大軍已經到了﹐再不走﹐你們誰也別想能離開這兒﹐更別說帶走她了﹗』

這時﹐大清的旗幟已經觸目可及﹐一轉眼﹐已見前鋒營騎兵營快馬朝這裡馳來。陳家駱不得已手上加勁﹐向天竹襲去﹐嘴裡喝道﹕『撒手﹗』另一手用力地把書玉往自個兒身邊拉去。

天竹怕傷了書玉﹐立即鬆手﹐可心裡不禁大怒。他兩手張開提起如飛鷹展翅﹐一招“拔山倒海”氣勢洶湧而發﹐嘴裡厲聲說道﹕『休怪我魯天竹手下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