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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駐校衛警之卷 第一話-貓兒草(5)
2006/09/12 07:56:39瀏覽299|回應0|推薦0

       VIII

    五點起床開了校門,又躲回暖暖的被窩打太極拳,直到六點才起床巡邏校園,在七點指揮交通之前出去吃個早餐,享受最後的悠哉。來到熟悉的麵攤,我向歐巴桑點了一碗蚵仔麵線,熱騰騰的麵線擺在面前,叫人忍不住食指大動。

    「你很常來給我捧場。」歐巴桑說道。

    「因為妳的麵線很好吃啊。我最討厭的油蔥、洋蔥、蒜蓉都沒有加,吃起來不用挑三揀四的,格外痛快。」

    「可惜你不敢吃,不然加了那些東西,麵線會更香。」

    「這倒好玩,那妳應該在麵線中加些蔥蒜,這樣顧客不是會更多嗎?怎麼妳都不加,生意人會怕錢太多嗎?」我反問道。

    「我是想加,不過我女兒跟你一樣討厭蔥蒜,所以我才不加。每天早上看女兒吃那碗自己做的麵線,這是做母親的我最大的快樂,看她吃比我自己吃還要高興。」

    「你很了不起,為了女兒願意煮這種全台灣都沒人要煮的蚵仔麵線,母愛確實偉大。」

    「你這樣講,我會不好意思。」

    ( 不曉得她女兒是不是美女…)

    「妳女兒幾歲了?」

    「三十多歲了,都是一個孩子的媽了。」

    ( 殘念…)

    「厚,妳做阿嬤了,要好命囉。」   

    「別講這個了,這碗我請你,反正今天是最後一天。」

    「妳要收攤,不賣了?」

    「女兒死了,我想離開這個傷心地。」她的眼框有點紅潤。

    「怎麼死的?」我好奇地問道。

    她拿面紙拭去眼淚,平穩了情緒後說道:

    「她有精神病,被壞人強暴,生下一個小孩。最近可能她受不了小孩的哭吵,所以把我的孫子悶死了,後來她也自殺,留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這世間。本來哭了一個多月,以為眼淚都哭乾了,沒想到一想起還是會掉淚。」

    剛好有人來買麵線,我趁她裝麵線的時候將三十元放在桌上,然後速速離開,我不適合哀傷的場面。

 

    早上繁重的雜務時間過去了。時值中午,打飯時我多打了一碗味噌湯,這是要餵貓草的午餐。雖然它是嗜血的魔界植物,但到底沒有對我做出什麼危險的舉動,如果它會做早就做了,不用拖到現在。而且餵了那麼久,多少也餵出一點感情。說不上是喜歡,或許只是一種習慣。

    「妳不是很喜歡味噌湯,怎麼不喝呢?」我蹲著道。

    它扭來扭去,非常排斥的樣子,遲遲不喝那碗湯。我將碗拿起,回警衛室吃飯去了。

「大概是胃口不好吧。」我這樣想著。

    飯吃到一半,想喝口香甜的湯,味噌湯甫一入口就傳來我所憎惡的濃濃蔥味,原來是味噌湯的蔥加太多了,過量的蔥汁溶入湯裡,反倒壓過了味噌的味道。貓草不是胃口不好,只是不想吃討厭的東西。想想挺好玩的,魔界生物中也有跟我一樣偏食的傢伙。

    當初那隻貓發生車禍,兩個女孩叫我去收屍,我將貓埋在樹下,沒想到陰錯陽差地變成了魔界植物。之後,學校發生小學生連續割腕事件,全校只有我知道貓草是始作俑者。接著在某一個晚上,我意外發現貓草在月光之下跳舞從那之後,偶爾它會到警衛室,我都會餵它一些零食或冰牛奶。對於它,我承認自己有點害怕,沒有很深的交情,卻很習慣彼此的存在。

    它喜歡深夜時分在月下跳舞,用那草黃色的長根跳著詭譎的舞步。喜歡味噌湯、鮪魚罐頭、冰牛奶、小泡芙和一些小點心,討厭蔥、蒜調味的食物,這點倒是和我很像。晚上它來找我,有時我會抽煙,惡作劇似地向它吐煙圈,看它扭來扭去閃躲的樣子挺有意思的。

    平靜的思緒中,不安定的波濤隱約起伏。游向這些暗流,踏到一些令人驚訝的礁石。我聯想到一些讓自己背脊發冷的事,一些看似自然的巧合也許隱藏著驚人的祕密。

 

    或許直覺很不科學,可是我很相信直覺,靠著直覺的導引我發現了K國小不為人知的一面。深處超自然的魔界領域卻又要相信科學的指引,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科學的事。我思故我在,混沌不明的異世界中,唯有冷靜思考並輔以直覺修正,才能在超越常理的領域中踏穩腳步而不致迷失。在魔界中,能依靠的也只有思考與直覺了。

    直覺讓我聯想到一件恐怖的事情,為了證明想法的真實性,我決定對貓草做一些試驗。我到菜市場買了一碗牡蠣湯,然後到餿水桶那兒用細鑷子夾了一些蛆,將牡蠣連同亂鑽亂動的蛆一起帶到貓草那邊去。

    「今天給妳帶好吃的,又白又嫩的肥蛆哦。」

    我把蛆放在貓草的葉上,它甩了甩,蛆被甩在地上,兀自亂鑽。又試了兩次,都是一樣的結果。這次我改將煮熟的牡蠣放在它的葉上,任葉流轉,它在品嚐牡蠣了

    我開始了一連串的試驗。每次餵貓草時我都讓它二選一,果然如我所想,它一定會吃一樣東西,另一樣絕口不吃,了不起埋起來當肥料。我將這幾天的餵食結果記錄下來,試圖從裡頭找到我想知道的資料。

這幾天觀察的結果相當驚人,竟然和我料想的一樣。第一天,我餵它牡蠣和蛆、第二天是小豆干和魚飼料、第三天是小魚乾和壁虎尾巴。它選的是牡蠣、小豆干和小魚乾,我相信大部份的人類都會選跟它一樣,應該不會有太多人想吃蛆、魚飼料和壁虎尾巴

第四天我餵它撕碎的蔥油餅和燒餅,它選了燒餅,蔥油餅碰都不碰。第五天是兩碗味噌湯,一碗很多蔥花,一碗沒有,它選了沒有加蔥花的那一碗。前三天的結果讓我了解貓草的飲食習慣偏向人類,而不像真正的貓,有些東西它連試都不試,好像已經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似的,它的經驗傳承從何而來?後兩天的觀察則讓我確定了一件事,貓草確實有偏食的習性,明顯地對蔥蒜之類的香辛料有厭惡的傾向。

    親手將貓屍埋在紫薇樹下已是一個多月前的事了,我從舊報堆中翻出所有一個月前的報紙。還記得那天日語老師有來串門子,所以應該是星期三,我再從剛才翻出的報紙堆中將星期三的報紙挑出來。找了好一陣子,終於讓我找到了一篇報導。報導中記載一個多月前,一個精神病的婦人殺了自己的小孩。不知怎的,我直覺報導、蚵仔麵線以及貓草這三者之間有一條看不見的絲線聯繫著。坐在椅子上,我喝了一瓶罐裝咖啡,咖啡香在口中蔓延,逐漸清楚的想法在腦中於焉成形。

    我做了一連串大膽的假設。餵食記錄中,有些東西它幾乎都不試,好像已經知道那是什麼東西,這表示它有著某種經驗,而這經驗似乎並不是傳承於貓,因為貓草的飲食傾向在人與獸之間,是比較偏向人的。那麼,貓草的靈魂有可能不是貓,而是來自於某個人。

    那麼,是怎麼樣的人呢?貓草討厭蔥蒜,蚵仔麵線歐巴桑的女兒也討厭蔥蒜;歐巴桑的女兒有精神病,還殺了自己的孩子,報紙報導殺了自己孩子的劉姓婦人也有精神病。報導、歐巴桑女兒與貓草這三者之間出現了驚人的巧合,思索其中的關聯,很耐人尋味。有沒有可能歐巴桑隱藏了一些事沒說,她沒說出自己的女兒除了自己的孩子之外,也殺了別人的孩子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報導中的劉姓婦人有可能是歐巴桑的女兒,而貓草的好惡和對事物的經驗傳承則有極大的可能源自於劉姓婦人。簡單的說,貓草的靈魂並不是一隻貓,而是歐巴桑的女兒也就是那位劉姓婦人。

    煙一根接一根地點,我在煙霧瀰漫之中試圖整理出貓草的來龍去脈,整個事件的輪廓似乎越來越清楚。婦人死後靈魂附在貓的身上,後來被我埋在魔界的校園,無法出脫的靈魂附在野草上,成為繼承原本習性的貓草。我以為它是貓的靈,所以它的動作、神情我都以為是貓,其實那些動作解釋成人也對。她生前殺了兩個小孩,或許對小孩有某種程度的憎惡,所以校園的學童連續割腕事件似乎其來有自,那些蝴蝶、老鼠和其他生物的屠殺或許是她精神病徵所展現的攻擊傾向。之後,我從賣蚵仔麵線的歐巴桑那邊意外地聽到了她女兒的事,細細推敲才抽絲剝繭地發現原來貓草就是那婦人。不過這一切僅止於臆測,我還沒有證據證明貓草的身份。想到這裡,深深體會到笛卡兒說的「我思故我在」。在詭譎多變的魔界中,如果沒有思辨的能力,很容易就會在森羅魔幻中迷失自己。

我現在需要的是,決定性的證據。

 

    昏黃的夕陽垂掛天邊,就像一個多月前我親手埋葬她的那一個昏暗的天。抱著辜且一試的心情來到貓草跟前,或許今天一切的謎題能做個了結。貓草熱情地扭動身軀,我的臉色有點凝重,連吐氣也沉重起來。

    「別再裝了,我都知道了。妳不是貓,是劉小姐吧。」我虛張聲勢地道。

    她沒反應。是聽不懂我說的話,還是聽懂了不知該怎麼反應?

    「妳雖然不說話,但我還是知道妳的身份。」

    還是沉默,不知是不想說話,還是不曉得說什麼話。我餵了她冰牛奶,深覺自己在自討沒趣。

    「我本來就是劉小姐,是你自己以為我是貓的。」貓草對著我說道。

    沒想到貓草竟然真的說話了!她說得沒錯,從頭到尾她都沒說自己是貓,是我自己誤導自己她是貓的。入耳的呼嚕聲令我透視著她的莖幹,彷彿能看到莖內的食道壁不停地蠕動。

    沒再說什麼,我靜靜離開那裡。不是逃避,我只是需要一點時間來調適自己,接受眼前詭譎魔幻的事實。

 

    晚上十一點了,想快點簽完巡邏單,然後到被窩裡解脫這疲累的一天。佩上警棍,我開始巡邏校園。操場上幾個熟面孔的國中生在那兒抽煙,我過去疏散,他們很識相地爬圍牆離開學校。為了快點在床上躺平,我小跑步跑到附設幼稚園那邊的巡邏箱簽單,草率簽完名後,我聽到貓咪呼嚕的聲音。那聲音很近,好像就在自己身邊一樣,心頭隱約感到不妙,轉頭一瞧,貓草就站在手邊的欄杆上。

    我小跑步奔往警衛室,周遭景物從我兩側流過,兩個光點停止了我的腳步,定睛一看,又是貓草,那雙黑夜中的瞳仁反射出陰寒的月光。居然跑得比我快,心開始毛了,我更加速狂奔回警衛室,開門時想說到後方的草地看看貓草,確定她是不是回樹底下了。

    貓草在山櫻底下跳舞。我有點傻掉,她的速度之快遠遠超乎我的想像。我狂奔耶,她是瞬間移動還是怎樣?這一嚇睡意全沒了,坐在旁邊看貓草對著新月跳舞,舞出魔界的變幻,奇詭的舞步也踩出我的無言。對我來說,貓草仍然是個神祕不可解的存在,究竟這個K國小內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神祕呢?

    刁根煙,打火機的火燄瞬間燃起一層冥綠,綠油油的火光之中我點燃了煙,或許將心情寄託在煙霧中會平靜一點。貓草來到我身邊,我惡作劇地向她吐了煙圈,但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她竟然沒有閃躲,被煙圈打到時也沒有厭惡的表情,這倒讓我吃了一驚。貓草和人一樣,也是會變的,會排斥某些東西,也會逐漸習慣某些事物,或許改天我餵她洋蔥湯時她會喝得津津有味也說不定。如果這是成長的過程,我不知她會成長到怎樣的境地裡去。

    回頭想觀賞一下我心愛的山櫻,貓草還在那兒跳舞。我低頭一看,那麼這株在我身邊的貓草是那裡來的

    一切謎題都解開了,我知道貓草奔馳如電的祕密了。

 

       IX      

    眼光掃過監視器螢幕確定學校平靜後,我將閱畢的報紙扔進舊報堆,從冰箱拿出一罐綠茶。我一邊喝著冰涼的茶,一邊走到外頭想買個飯盒當晚餐。沿著學校的圍牆漫步,在朱瑾盤據的欄杆空隙中我瞧見了挺直腰桿的貓草,循著她的視線望去,一隻過馬路的花貓當場在我的面前被車子碾斃。想著這隻花貓生前為什麼要過馬路,我似乎明白了一些事。其實,早在見到兩株貓草時我就該知道了。

兩個女國中生在馬路上看著死貓,她們發現了我的存在,向我請求清理貓屍。其中漂亮的一位我想是初次見面,另一位土狼則是似曾相識

 

命運,是一段恐怖的輪迴。

( 創作連載小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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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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