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蠻之七／溫庭筠

南園滿地堆輕絮，愁聞一霎清明雨。
雨後却斜陽，杏花零落香。

無言勻睡臉，枕上屏山掩。
時節欲黃昏，無憀獨倚門。

◆詞意淺釋
南園滿地堆輕絮，愁聞一霎清明雨。
南園裏飄落了一地的飛葉花絮，忽然聽到了清明節氣的陣雨。

　　以輕絮形容飄花落葉，多麼的詩情畫意啊！前面又加了一個「堆」字，顯得落絮堆積之多之厚，在楊柳樹多的地方常有此現象，而輕絮滿地也點明了時節乃是暮春。而第二句的「清明雨」更給了明確的時間，所謂「清明時節雨紛飛」，說的是清明節氣總是春雨綿綿，但是詞中的「一霎」表明的是陣雨，忽然而來的一陣雨。

雨後却斜陽，杏花零落香。
雨停後已經是夕陽西斜的黃昏時候，杏花因為雨水的洗刷，散落了一地馨香的花瓣。

＊却：在這裡做倒轉之意。
　　這一段的用字非常的奇特，暮春的陣雨過後，斜陽照射，落花尚留餘香，給人一種處在人間仙境的迷離感覺，如夢似幻的景境，非常奇特。
　　從上一段的「愁聞」一句，說明了在這個寫景的段落裏是有人在的，而且這一陣的雨聲，顯然是給她帶來了困擾，才會用「愁聞」二字。

　　這一段轉寫雨後晴陽的景象，「却」自使得雨與夕陽間似有錯置之感。夕陽質麗明艷，但已黃昏。杏花雖香，又已飄零，人中女子故而興愁。

無言勻睡臉，枕上屏山掩。
嬌慵無聲的輕勻面上胭脂，回首望向睡處，山水屏風掩住了床上的枕頭。

＊勻睡臉：形容剛醒時勻面的動作。
　　介紹完了季節以及景物之後，作者轉而書寫人物的心情轉折，此時「愁聞清明雨」詞中女子正式的出場了。
　　因為「一霎」的陣雨景擾了睡中的她，雨後斜陽、杏花零落都是醒後攤倒在床上所見所感之事。直到此時她才寂寂默默的起身，無言的坐在妝檯前，輕勻薄粉胭脂，修整顏面。
　　此處「無言」有這清寂的心情側寫，而「勻睡臉」代表著不刻意梳洗，只是一種隨意的動作，整句都暗喻著詞中女子因寂寞而產生出一種懶散的無力感，那也是一種俗稱的嬌慵的神態。
　　因為「無言」而延伸了望向枕處的動作，使人更加容易聯想到深閨清寂，配之以夕陽作背景，頓覺此情此景全都籠罩在一片黯然之中。

時節欲黃昏，無憀獨倚門。
這時候夕陽已經將近昏黃，獨自無聊的倚著門望著夕陽西下。

＊無憀：同無聊。因無可依託而感到莫可如何的樣子。
　　這一段以詞中女子無聊的倚門望夕陽作為詞做的終結。在一個固定的時間點，描述人們心情，譬如「黃昏」時刻，這在詩詞的創作中被運用的非常廣泛。而且作者通常都會添加上一點遲暮的感受力，給予人「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喟嘆。然而；溫庭筠以「無憀」作結語，展現出來的孤獨、無托?又更勝一疇。

◆寂風隨筆
　　這是一闋描寫獨居女子春日午睡起後神態的詞作。
　　對於一個感情無所依託的人而言，任何事物皆都莫可如何，夕陽麗景也好，殘花飛絮也好，都無法打動人心，即便是倚門望夕陽，看到的也不是夕陽的壯麗，而是太陽的悲歌。
　　溫庭筠這闋《菩薩蠻》便是在這樣的心境上作為基礎，而寫成的，從堆絮、愁雨到落花、斜陽，他成功的把一顆無依無著的心，表現的層層舖疊的景境之中，那份「無憀」竟是呼之欲出，觸手可及。

2007/1/18 寂風手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