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上午請假，開車前往友人家，兩人遂開兩台車，前往機場接機。

「Frank，星期三我兒子D從愛爾蘭回來，你有空嗎？」幾天前他來電詢問。「這次他們夫妻帶著三個孩子，還有我的兩個親家也回開普敦。怕車子坐不下。」心中幾個思緒起伏，想到一堆人行李絕對有空間問題，於是就答應了。

開普敦機場規模不大，又因明年南非舉辦FIFA足球世界盃，為了解決停車問題，特別加蓋了航廈。豈知，兩台車在新蓋的航廈裡忙繞了好幾圈，近二十分還找不到停車位。駛駛停停，跟在他後面的我特別緊張，三不五時離開駕駛位探望他的情況。性子急的他，不禁嘮叨：「這些人是把車子停在這兒，自己坐飛機出國去了嗎？」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我們找到相隔也不遠的兩個停車位。停好車後，徒步走向國際線接機處。光是要走出這航廈，我算算，從E格走到A格，一格有80多個車位。眼看已經快走出A格，朋友對我指著前面一台轎車，說：「扶我到那邊坐一下。」喘著氣，好像很吃力的樣子。

稍息片刻，將自己步伐調慢，就這樣慢慢地走出航廈，走入國際線。趕緊找個位子請他坐著，便去買兩瓶水。這番折騰，口渴得很。稍微定心後，我走去中央看班機表。SA...London...Landed看樣子，從倫敦的班機已著了地。友人還不太確定，硬要我去詢問台用班機號碼再次確定班機是否抵達。「每天從倫敦飛來的班機這麼多，說不定不是同一班！」在他的執意下，我前往詢問，結果自然是一樣的。

我們坐著等，入境大門開闔中，拉著行李推車的旅客，三三兩兩走出。左顧右盼，近半小時過去，依舊不見兒子一家人蹤影。此時的他，早已按捺不住，又請我去詢問台再次確定航班是否正確。折返之間，瞥見入境大廳的角落，有個熟悉的面孔。再走近點，瞧見D與一家人站在那兒，正準備推車與行李。向前招呼，D也認出我，寒暄幾句後，對D指著那角落，說：「瞧，你父親已等候多時！」

D的太太是愛爾蘭人，而D偕太太舉家前往愛爾蘭工作，至今也有三、四年光景。看著D的小兒子抱在太太手上，好小好可愛。旁邊的兩個女兒，害羞地依偎在旁，或許我是個陌生人吧！他們父子親近，暌違已久，自然互動熱烈。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一家人歡欣擁抱，有種莫名滋味湧上心頭。理當替他們高興的啊！兩個孫女沒看過爺爺，怕生的站在爸爸旁，爺爺的大手親撫著臉頰，他們卻小小的退了一步再將臉轉向另邊。You dont know me?爺爺這麼問，一派輕鬆，倒是D有一點小緊張。

一番熱鬧後，這入境大廳也非久留之處，便擬離開。由於親家那邊也有安排人馬，行李與接送等都不成問題。此時，D突然說他要先與親家他們回去牽車，暫時不與父親同行。我悄悄地望了他的臉龐，看出了訝異中的一點落寞。兒子自然也看出了，於是趕緊解釋說接下來會用到車子，所以要先把交通工具的問題解決，之後再回老家探望。

不知從哪兒來的瞬間，一疊鈔票出現眼前。
「你剛下飛機，一定會用到錢。這個，拿去！」
定眼一看，一疊兩百塊大鈔，少說也有五六千（大概兩三萬台幣）。
「不用啦！爸，我不需要錢。」
兒子揮一揮手，語氣略急。
父親執意，再把同樣的話說一次。
兒子還是同一個動作。
此時，大家都看著，看著父親把一疊鈔票緩緩收回。

走入停車航廈，心想既然沒有我的事，便與他們辭行後，返回工作。

機場離開的路上，思緒黯然。

你可能不知道，八十多歲的老父，開著三四十公里的車去機場接你。
你可能不知道，八十多歲的老父，起個大早，銀行甫一開門便急去領錢。
你可能不知道，八十多歲的老父，領錢後還為了你十點半的飛機趕車，深怕誤延。來時路上，一度舉步維艱。
你可能不知道，八十多歲的老父，你不在的這段期間，開了一次微型手術，之後肩痛、臂膀無力高舉。

雖然你已成家立業，經濟不再依賴雙親。但你若知道這一切，眾目睽睽的當下，應當接下來自父親的那筆錢，再與老父道一聲誠摯的grazie。但願你停留開普敦的這段期間，能常抽空帶著一家人拜訪雙親，讓他們在極其無聊的晚年，也能含飴弄孫、享享天倫之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