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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5/22 06:25:08瀏覽462|回應0|推薦28 | |
我喜愛呂克特Rückert的這首歌,世界遺棄我Ich bin der Welt abhanden gekommen。13年第一次聽馬勒第五號交響曲,從第四樂章的慢版追溯到這首歌,並嘗試用五言的方式,盡量押韻;22年再度嘗試,這次譯為「絕跡於塵世」,這首歌陪伴多年,時常縈繞心頭。
然而懂這首歌的人都知道原文描述著,放逐遺棄的悵然,音樂可以將短短一句幾個字拉得很慢很長,縈繞出的落寞悵然,很慢很長。不僅如此,原文多用被動語法,就連「相信」、「死去」這類動詞也是被動的,句句被動接連使用,無奈不言而喻。只有最後兩句的「活著」終於不再被動。在我的音樂、我的天堂:他終於活起來了,他的歌確信是他的天堂,而馬勒的音符在此,也極為緩慢,半音逐漸上揚,相當唯美的感受。塵世紛擾殆盡,人信已死,卻在離世遠去的孤獨中,活著他的歌,活著他的天堂。「我的天堂」不斷上揚,吟唱三次,興歎三次,最後一沈,落在我的歌中。寄託於歌的天堂,想必是詩人的天堂,也是作曲家的天堂。 西方的離世,遠離此世而追求彼世,離世抵達的最終也是最高處是天堂,是神的國度,絕對不屬於現實世界的。此世有時有盡,彼世不然,永恆了無時空限制。西方的現實與精神,有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這條鴻溝既深且鉅,分裂了神與人,分開了精神與物質,心與物。學問的終極目的,從神學至哲學、文學與科學,即是跨越這條鴻溝。然而,這條鴻溝的終究無法跨越,正是痛苦的根源,心不能安,不能歇止,無法平靜,焦慮難以平息。人因原罪本身是無力自我救贖的,必定要依賴神的兒子,也是神在人間的唯一化身,才能跨越這道鴻溝,因此這化身獨特唯一。其獨特唯一,是神給人最大的恩典,最豐盛的恩賜。這是西方宗教根本的信念。可是,為了這唯一,猶太人備受苦難、基督與伊斯蘭長達千年的對立,這道鴻溝不能消弭迄今,反而更深。 萬籟俱寂,夜深人靜,聽著熟悉的旋律,聽到最後,我的歌我的天堂,有時不禁自問:何處是我的天堂?這個地方獨特唯一,屬於自我性靈的安定處,進退之間養心存神。那是淵明自然筆下,芳草鮮美、落英繽紛的桃花源嗎?那是羲之對景觴詠,俯仰一世、取諸懷抱的蘭亭嗎?那是王勃興盡悲來,覺宇宙之無窮、識盈虛之有數的滕王閣嗎?桃花源是淵明的天堂,蘭亭是羲之的天堂,滕王閣是王勃的天堂,各在獨自的探索中別有天地。古人出遊望見山水,興起之間參悟造化,由造化凝視命運,由命運照見自身,隱遁於世而安然於命,不亦豁達?豁達中有頂受順逆而賦詩的情懷,洞悉世事而糊塗的明白。 我的天堂呢?踱步於木橋深河,見飛鳥躍起沙洲,立身於暮色蒼茫,唱起歌,向微風岸,緩緩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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