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翁卡伐洛：丑角
Leoncavallo：Pagliacci

舊作重寫。

出場人物介紹：
卡尼歐 Canio 內達丈夫；戲中小丑 Pagliaccio
內達 Nedda 卡尼歐之妻；戲中女丑 Colombina
東尼歐 Tonio 駝背醜陋；戲中笨丑 Taddeo
貝貝 Beppe 戲團人物；戲中胖丑 Arlecchino
希維歐 Silvio 內達的秘密情人

【序】
能否，能否？
看官啊，容許倘若，
獨自出場演說，
此序，正是我！

既然場景又如昨，
古老臉譜亦置妥，
傳統戲服欲復活，
筆者遣我幾字託。

所言絕非窠臼：
伶人淚水虛假流，
痙攣殉死所經過，
無須驚慌當真作。
錯，錯，錯！
筆者反而願著墨，
浮光掠影，生命欲捕捉。
下筆之人亦人也，堅信深厚，
故須為人而創作，
但為真實，靈思體悟求。

前塵往事回憶落，
靈魂深處探索，
詠歎那日數遍多。
淚水，真實淚水筆下流，
啜泣，啜泣隨伊分秒過。

看官啊，愛情何物將訴說，
人溺己溺不為過，
將見憎恨乃是悲傷果。
聽啊，苦痛折磨，
憤怒嘶吼，冷嘲熱諷須承受！

看官啊，莫看伶人戲服簡陋，
深入靈魂，思量但且探究，
畢竟此軀皆血肉，
孤獨天地中存活，
同樣空氣，呼吸過！

道理既然解剖，
故事如何分解，再聽我說。
走吧！登場將粉墨。



【眾】
來了，歸來了！小丑就是他。
男女老少，隨著步伐，
掌聲鼓勵他的真話，他的賣傻；
他會深深鞠躬對大家，
然後大鼓敲打，打！
嘿嘿，你的蠢驢也要鞭打，胖丑啊！
都來了，都來了。頑童在喊吶，
帽子向空中拋下！

【卡】（幕後）滾，下地獄去！
【貝】（幕後）成，王八烏龜！

【眾】
帽子向空中拋下！
呼聲吶喊，熱鬧吵雜....
抵達！馬車終於抵達....
讓路大家，感謝上帝啊！

揮鞭駕車，貝貝飾演胖丑這個角色，
走入戲臺，馬車內坐著女郎內達，
隨侍笨丑東尼歐，逐漸進入眾人視線。
卡尼歐飾演小丑，尾隨於馬車之後。
合演這齣戲：戲興起時。

【眾】
萬歲！丑中之丑是小丑！
煩惱憂愁都趕走，
小丑的幽默！
萬歲！小丑在此等候。

【卡】感謝！
【眾】好！
【卡】請讓在下...
【眾】沒戲？
【卡】各位朋友...
【眾】聽不到！讓他說完！
【卡】可以開始了嗎？
【眾】必須讓步，安靜傾聽！

【卡】
一齣精彩表演，今夜十一點，
竭誠為您準備，準時開演！
看官將見，善良小丑就要瘋癲，
為了血恥，陷阱精心織編！
看官將見，邪惡笨丑顫抖面前，
為了得逞，陰謀費心演練！
務必捧場，各位看官，十一點！

【眾】
定來捧場，戲子幽默欣賞！
十一點！

【卡】十一點！
【眾】十一點，來相見！

內達要下馬車，東尼歐幫忙，
卻被卡尼歐賞耳光。

【卡】滾開！（攙扶下車）

【眾】（向東尼歐）
哈！哈！自作多情，吞下吧！
（男孩噓哨）還有這聲招呼！

東尼歐揮拳，群眾散去。
村民向卡尼歐示意喝杯酒。

【民】街角喝一杯，如何？不要推卻。
【卡】當然歡迎。
【貝】等等我，共飲酒。
【卡】東尼歐，也來嗎？
【東】要洗驢子。你們先行。
【民】小心東尼歐，背後翻雲手。
【卡】此話當真？

【卡】
如此遊戲，相信在下，最好別玩我，
愛人啊，以及東尼歐，趁今對你說：

戲與人生迥然不同，確實不同！
舞台上小丑，捉姦在床閨房中，
曉以大義幽默風，而後放空，
亂棒逐出甘願從，只為觀眾，
鼓掌稱讚，開懷大笑放輕鬆。

現實生活，內達倘若，被我活捉，
結局相反大不同，信誓旦旦對你說！
如此遊戲，相信在下，最好別玩我。

【內】糊塗了我。
【民】此事當真是否？
【卡】當然否，原諒我，我愛老婆！

【童】是風笛！
【民】是風笛！

【民】
呼喚我等去教堂！
晚禱去，無比喜悅，戀人成雙！
鐘聲響，呼喚我等，上帝殿堂！

【卡】再次提醒，今夜十一點！

村民紛紛唱起歌，走向教堂。

【眾】
去教堂，去教堂！
叮噹叮噹，晚禱鐘聲響亮，
男孩女孩盡成雙，叮噹叮噹，
成雙走入教堂！

叮噹，親吻山巔是夕陽。
小心，母親雙眼不離我倆。
叮噹，天地散發愛的輝煌，
長輩卻監督在旁！
男孩女孩盡成雙，叮噹叮噹，
成雙走入教堂！

卡尼歐應約赴酒，短暫道別後，與群眾退場。
只留下內達，空蕩蕩，天空鳥兒痴痴凝望。

【內】
火焰燃燒他臉龐！
這雙眸子不敢望，怕他洞窺心底思想。
倘若捉姦在床，殘忍何等模樣！
夠了，別想，夢魘盡瘋狂！

八月中的太陽，何等輝煌！
充滿生命，全身軟化，突然的神秘欲望，
卻不知，所欲何方！

鳥兒如此飛翔，如此嘹亮！
有何欲望，所向何方？
誰知？母親善於觀察，了解鳥兒所講，
明白吉凶禍福，兒時曾經對我唱：

鳥兒唧唧朝上，
自由起飛如箭芒，
衝破層層深雲、熾熱太陽，
飛啊飛啊往前飛翔，
穿越天地十方。

且讓鳥兒，虛空流浪，
逕向蔚藍、逕向光芒，
同樣逐夢、存在幻想，
飛啊飛啊向前飛翔，
衝破鑲金雲浪！

縱使風兒、暴雨怒狂，
展翅高飛，勢不可擋，
無懼風雨，閃電紛茫，
飛啊飛啊向前飛翔，
凌駕深淵海洋！

逕向陌生遠方，
縱然夢想，徒勞無償！
但空中的吉普賽啊，
擁有神秘力量，
使之向前更向前飛翔，
遠航復遠航。



內達陶醉幻想，笨丑東尼歐躲在一旁，
瞧見內達落單，念頭蠢蠢欲動。內達發現了他。

【內】是你。還以為你飲酒去！
【東】都怪你的歌聲，誘引我無限渴望。
【內】哈！哈！詩情這篇章！
【東】內達，別取笑。
【內】去，酒館快去。

【東】
知道生來醜陋又殘缺，
令人畏懼，徒增輕蔑。
夢想欲望，跳動心悸猶熱烈，
每當走過面前，充滿不屑，
卻不得知，悲傷痛苦在流血！
縱然醜陋，已被愛情奪掠，
憑添魅力也！姑且....
姑且讓我表明些....

【內】
表明愛意？哈！哈！
還有時機，待今晚演戲。

【東】內達！
【內】今晚！舞台上盡情發揮。
【東】內達，別取笑！
【內】
表明愛意？哈！哈！
還有時機，待今晚演戲。

【東】
悲傷痛苦在流血！
不要笑，不要笑！
已被愛情奪掠，憑添魅力也！

【內】現在真的好痛！哈哈！
【東】內達！

－哈哈！－內達！
－省下你的傷悲。

【東】
必須表明，請你傾聽，
愛你想你，必須贏你。

【內】
就請表明，笨丑大師，
是皮在癢，需要耳光，
平息內心慾望？

【東】
嘲笑我？賤女人！
奉上帝十字之名，
注意代價高昂！

【內】
威脅我？要我呼叫卡尼歐？

【東】先吻不遲！
【內】後退！
【東】有日歸我！

內達見地上留下的鞭子，拾起鞭打。

【內】可憐物種！
【東】奉聖母升天，必仇此恨！（悻然離去）

【內】
本性暴露，東尼歐這毒蠍！
不僅身體，靈魂同樣殘缺！

秘密情人希維歐入場。

【希】內達！
【內】希維歐！偏偏這個時間點！

【希】
啊！知道沒有危險。
卡尼歐同貝貝去酒館，我都瞧見，
這才謹慎沿著標誌回返。

【內】差點撞上東尼歐。
【希】東尼歐那個駝子！

【內】
駝子才可怕！他愛我。
剛才獸性大發，要求親吻，
飛撲而上！

【希】上天啊！

【內】
才用皮鞭，克制這條瘋狗！

【希】
就此餘生，不安焦慮？
內達，內達，決定我的命運，
留下與我一起。
節日慶祝到明日，每人分離。
內達，也要離我而去。
徒留此生，有何意義？

【內】（感動）希維歐！

【希】（呼喚）
內達，回答我！倘若你對卡尼歐，
愛意消散，恨意獨留，不願再漂泊，
浩瀚情深對我，不是空洞接受，
就在今夜，今夜逃走！

【內】
別試探！要我把命休？
希維歐，沈默！別說！瘋狂太過！
唯你信賴，此心早已寄託。
燃燒這份愛，濫用切莫！
不要試探，不要試探我，
但請可憐，可憐我！

誰知？或許離去更不錯！命運悖我，
誓言都落空。還是不能夠，
將你從此心撕破，唯獨這份情意而活！

－內達，今夜逃走！
－不要試探我！
－留下來。沒有你，此生有何意義？
留下來，今夜逃走！（內達沈默）
－已不愛我！

笨丑東尼歐瞧見倆人約會。

【東】哈，聽到了，賤女人！（趕緊通風報信）

【內】你說什麼？
【希】你不愛我！
【內】我愛，我愛你！

【希】
明日離去仍否？
愛我，為何還迷惑？離去，憐憫都不留？
親吻，為何更熱火？意亂情迷那時候？
昔日光景，遺忘或許失落；但我沒有，
意亂情迷，親吻熱火，迄今烙印我心窩！

【內】
不曾遺忘！只是愛情，神情激盪而迷惘，
你的眸子，散發愛的光芒！
我想靠近你身旁，不禁幻想，
充滿愛的日常，平靜而安詳！
贈與你，我這行囊；生命，唯你控掌，
從此將自己遺忘，投降！
一時俱忘！你的眸子，對我凝望，
來個吻，再來一個吻！一時俱忘！

【希】
一時俱忘！凝望！
吻！離開這地方！

【內】
吻！凝望！
意難忘，意難忘！

【希】
吻！凝望！
意難忘，意難忘！



纏綿悱惻的同時，東尼歐帶卡尼歐回來。

【東】盡量別出聲，否則打草驚蛇！
【希】今夜此處，小心前來我等候！
【內】今夜過後，此心前來你寄託！

卡尼歐無法自制，奔出捉姦。
希維歐警覺逃跑。
東尼歐，一臉睥睨，望著內達失魂落魄。

【內】快逃！

【內】上帝請助他！
【卡】肯定某處躲藏...（追去）

【東】哈哈哈！
【內】幹得好，東尼歐！
【東】剛好力所能及！
【內】想你不過如此！
【東】未來我會表現更棒，別絕望。
【內】噁心想吐！
【東】不知我心多歡喜！

卡尼歐回來，氣喘噓噓。

【卡】
可笑可悲！無影無蹤！
知道路徑太熟悉！
沒關係，告訴我，他的名字！

【內】誰的名字？

【卡】
你這女人。看在天父情面！
（抽出短刀）
還沒割斷喉嚨，你那骯髒的血未流，
賤女人，只為了這個緣由，
他的名字，告訴我！

【內】沒有用。雙唇沈默！
【卡】快說他的名，快說！
【內】絕不說！
【卡】聖母瑪利亞！

卡尼歐怒氣沖沖，正要毆打，
貝貝拉住他，扔掉刀子。

【貝】
大師啊，請原諒。神愛世人。
如今禮拜結束，教堂走出，
人群走向戲臺。走吧，冷靜別怒。

【卡】
放開！告訴我，他的名字！

【貝】
東尼歐，幫忙阻止。

【卡】我要名字！（克制阻止）

【貝】
快去準備，觀眾要來了。
晚點再說。你也去穿戲服。
卡尼歐只是暴躁，心地卻好。

【卡】恥辱，恥辱！

【東】
大師先冷靜。此時偽裝為最，
情人必定返回，相信絕對。
監督女丑我必會。
說不定他會來看表演，屆時自毀！
去吧！要成功，必得虛偽！

【貝】
該去換裝做準備。
東尼歐，去打你的鼓！

【卡】（化妝）
竟要登場！精神錯亂這壓迫，
台詞不會說，動作不會做！
還是得堅守，加油！
男子漢，還算否？
不過是，小丑！

穿上戲服，塗上粉墨。
看官付錢，歡笑享受！
即使胖丑把女丑搶走，
哈哈大笑吧，小丑，
看官叫好又叫座！

快把淚流，令苦痛轉換笑果！
再扮鬼臉，悲傷痛苦皆埋沒！

笑吧，小丑，笑愛情已撕破！
笑吧，小丑，笑心肝太折磨！



【間奏曲】

慢慢從後台走向戲臺，淚水默默滑落。
打開幕簾，觀眾就緒，笑容漸漸展露。



【第一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