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曲三年彩紙繽紛

也是二十七歲時候的事.

在假日的午後值班, 一起值勤的是獨居在印刷室的工友. 老人家喜歡看電視國劇, 時間到了便為他轉換頻道. 那一天的轉換頻道, 也為我自己的創作人生重啟一扇門.

陪著老人家, 我也試著看. 那天播出的是負荊請罪, 老掉牙的故事, 不想短短一齣折子戲, 具體而微地透露故事全貌. 架子花臉的做表更令我動容.

以後我開始看戲. 總是只看作表, 一遇青衣或老生絮絮叨叨的拖腔, 便無奈地等著, 等他們唱唸完畢, 好看小旦小丑或武生上場.  

終於找了一家票房學聽戲.

說戲的師傅依傳統的路子, 沒有歌譜, 一面掐著手指數板眼一邊唱, 大家當場錄了音, 回家跟著哼, 費很大工夫聽熟了, 又一次一次修正, 才學了幾分樣. 兩三年下來, 西皮, 二黃, 四平調等, 跟著大家練嗓彩排, 還學著看吹腔和崑曲. 國劇月刊, 戲曲史之外, 還讀了梅蘭芳的<舞台生涯>.

在那同時, 因為時間上的運用, 暫時放下畫筆, 拿起剪刀與刻刀, 做起了剪紙. 因緣巧合的, 筆刀下出現的也都是戲曲人物.

使用的工具是尖頭剪刀與刻刀(也稱筆刀), 有時也配合手撕. 紙張用的是彩色棉紙, 也用國畫顏料染色.

讀梅蘭芳的<舞台生涯>, 說到他迷上了種牽牛花, 除蒐集各色品種之外, 還混合種植, 讓它們產生新奇花色. 我讀了後心血來潮, 做了一幅彩色牽牛. 當時正在學一齣花旦戲<拾玉鐲>, 劇中一位鄉下小姑娘, 在溫暖的春日裡, 在家門前趕雞餵雞, 還要繡花, 模樣質樸可愛. 大概是受到這樣的意象影響, 剪紙的花葉帶著濃濃的民間藝術色彩. 這是一幅拼色剪紙, 葉子的脈紋先用筆刀勾勒剪成, 襯上葉色後再一次剪出葉的外型, 大部分的葉子是對稱的, 重疊了好幾張紙, 對折後一次剪成.

最傳統的套色剪紙比較注重輪廓線, 像工筆畫的線描一樣, 而且形和形之間要相切相連. 剪好後再局部襯上各色的紙, 工序上可簡可繁.

有時單純的美也極為動人.

用一張白色的雙宣, 對折後和草稿紙疊在一起切割, 用各種花朵組成蝴蝶圖案, 周邊好似綴了一圈蕾絲, 像是西方人用白線勾針編織的圖案. 看起來也精緻可愛.

戲學了三年, 最深刻的體驗是謙卑面對陌生的功課.

因為完全不懂, 才能拋棄成見認真面對. 而且深深體會到, 憑己力探索才能得到學習最大的快樂. 讀書作畫也是探索了三年之後, 不預設任何立場的, 將一切放空之後留學美國, 開啟另一個學習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