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學的迷思

前一陣子申請大學的塵埃落定﹐最近已經是各個學校畢業的季節了﹐那天在中文學校﹐遇見一位家長﹐他饒有興味的問我﹕「你們學校的學生﹐今年申請大學的結果怎麼樣﹖」對於這樣空泛的問題﹐實在讓我很難具體的回答﹐因此只有說﹕「還不錯啊。」他又問﹕「有多少申請到好大學的﹖」這個問題就更難回答了﹐因為什麼是好大學呢﹖「噢﹐就是哈佛﹐耶魯﹐普林斯頓這些有名的長春藤大學啊。」

可能因為我所任教的學校﹐是在我們這一州很有名的私立「貴族」學校﹐因為在不同的場合﹐我都曾經被問過類似的問題﹐老中都覺得﹐家長花了這麼多錢﹐把孩子送進這麼貴的學校就讀﹐圖的是什麼﹖當然為了讓孩子能夠進「好大學」﹐而老中認知中的「好大學」﹐等同於「有名的大學」﹐也因此在這個季節﹐我尤其常常被不認識的老中很直接的問﹕「你們學校今年申請到幾個哈佛的﹖」這讓我想起以前在台灣的時候﹐大家很喜歡在聯考放榜的時候談這樣的話題﹐(當然那個時代指的是考十八分絕對不可能考上大學的時代。)北一女或者建中的應屆畢業學生﹐有多少考上台大的學生﹐有的時候報紙上還會報導﹐這些學校中某一個班級﹐全班都考上國立大學的新聞﹔我相信北一女跟建中之所以被台灣廣大的莘莘學子認為是「好」高中﹐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從這裡出去的學生﹐十之八九都能考上「好」大學﹐因此大家或許都覺得只要我的孩子能夠進入這樣的學校就讀﹐按照簡單的數學換算﹐如果有超過一半的學生能夠進台大﹐那麼我的孩子﹐他(她)的成績只要保持在全校一半以前﹐就幾乎可以保證「前途」一定光明。

但是這樣簡單的數學﹐並沒有任何意義﹐因為別的孩子去上台大﹐哈佛可能很適合﹐但是對我的孩子可能並不合適。「什麼合適不合適﹖台大哈佛還有合適不合適的問題嗎﹖」

有多少家長想過這個合適不合適的問題呢﹖一個學校的校風﹐學習環境﹐課程安排能跟不能跟孩子契和﹖孩子的興趣和專長能不能在這裡得到發揮﹖這些難道不比學校的名氣來得重要嗎﹖

如果我們覺得好學校就是有名的學校﹐原因大概只有一個﹐那就是我們從來沒有把發掘孩子的興趣﹐和培養他們的專長看成一回事﹔而我們之所以有這樣的態度﹐因為我們都是這樣被「培養」出來的﹐我們都是不知道自己的興趣何在﹐不明瞭自己的專長為何﹐聯考的分數把我們分到哪個學校哪個系﹐我們就落地生根的被決定一生要走的道路﹐沒有多少人知道反抗﹐也沒有多少人覺得有反抗的必要﹐因為大家都是這樣的。

前些時候﹐學校辦了一個Career Day的活動﹐學校先給全校的學生做性向測驗﹐幫助他們了解自己可能擅長做什麼事情﹐然後請了各行各業的人到校主持一個workshop﹐給學生一個機會了解一下他們有興趣的行業平常究竟在做些什麼﹐並且也聽聽這些在個行各業中的成功人士﹐他們是如何踏上這一行的。我記得有一個很成功的商業家﹐她說她的父親當初非常希望她去讀麻省理工學院﹐希望她日後能當一個工程師﹔她說她上完兩年以後﹐終於鼓起勇氣打電話給她的爸爸﹐告訴他﹐她實在非常不喜歡理工﹐但是發現自己對做生意很有興趣﹐「你們可以想像我父親接到電話的反應。」她說。妹妹回過頭來對我很有默契的笑笑﹐我們當然可以想像﹐她也是一個老中﹗﹗

所以﹐我們學校有多少學生能上哈佛﹐耶魯﹐或者普林斯頓﹐對你的孩子一點沒有意義﹐因為這些有名的學校﹐不一定適合你的孩子﹐就算你的孩子成績夠﹐申請上了﹐但是他讀得很痛苦﹐一點沒有學習的興趣﹐那麼這樣有名的學校﹐對你的孩子來說﹐依然算不上是好學校。只要是適合他(她)的學校﹐對孩子來說﹐就是好學校。這個簡單的道理﹐對我們這種向來只是習慣用學校名氣和成績來界定「成功」的東方父母來說﹐還不是很容易懂﹐和很能接受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