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自己過不去

        跟青春期的孩子相處是很有挑戰性的﹐因為基本上他們生活上還沒有辦法脫離父母的經濟支持(「媽﹐你可不可以借我一點錢。」)﹐但心理和感情上卻已經覺得自己完完全全是個獨立的個體了(「你不要管我﹐我已經十八歲了。」)﹔他們生活的本事可能還沒有學得太多﹐可是說起話來一套接著一套的大道理﹐和頂起嘴來完全不必打草稿的犀利﹐則是不用學就都嫻熟已極的﹔因此﹐做父母的要不抓狂也蠻困難的。

        我的朋友M君﹐跟她二十一歲的女兒處到幾乎水火不能相容的地步﹐她坦言﹐現在不管她的女兒做什麼事情﹐都可以讓她看到她品行裡最惡劣的那一面。

        她的女兒身材姣好﹐凹凸有緻﹐她就「看不慣」她把衣服穿得那麼緊﹐不是露胸就是露背的「風騷」﹔她更「看不起」女兒只喜歡做「花瓶」類的事情﹐不肯下點苦工夫做點實際的學問﹔她也不喜歡女兒夜裡不睡早上不起不夠「正常」的生活方式﹐和整天抱著電話電腦不放的生活習慣﹐電話裡跟別人言不及義的窮聊﹐但是見了家裡人就成了沒嘴的葫蘆﹐電腦也不是用來吸收知識或學習的利器﹐只不過是拿來當「光碟機」使用﹐每晚沒完沒了的看電視劇集。

        M君氣起來跟我說﹕「我告訴她﹐我沒有她這樣的女兒﹐以後也不必叫我媽﹐我真是對她失望透了。」我說這話怎麼聽起來跟濫情的電視連續劇沒有兩樣﹖﹗難道對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二十一世紀的新女性來說﹐我們就沒有別的比較「進步」﹐「開通」的態度來面對這樣的挑戰嗎﹖

        從她的敘述中﹐我開始察覺有一點不對勁的地方﹐因為我只聽到﹕「她有時間上網﹐看光碟﹐就不知道來幫我做點事情﹐一點都沒有責任感。」「她跟朋友有時間講話﹐跟家人就沒有話講。」「她說她做好了﹐可是做得丟三落四的﹐一點都不實在。」

        我發現M君總是在「試驗」她的女兒﹐她站在一旁﹐抱著一種「我看你會不會做﹖」﹐或者「我看你會怎麼做﹖」﹐甚至「我看你會做成什麼樣子﹖」一個試驗接著一個試驗﹐只要女兒沒有通過這些沒完沒了的試驗﹐她就會得出這樣的結論「我就知道﹐她就是這樣不負責任(不用心﹐不仔細﹐不可靠﹐等等所有「不」開頭的負面形容詞)。」

        不只是M君﹐很多父母都喜歡用這種「他(她)應該知道如何如何」的態度和孩子拔河﹐然後用自己沒有被達成的期待﹐貶低孩子的能力﹐否定他們的價值。可不可以直接把你的要求告訴你的孩子﹖別用猜的﹐也別再玩這種「試驗」的遊戲﹖如果你希望她來幫你做家事﹐何不直接開口要求她﹖如果她做得不夠好﹐何不直接告訴她﹖然後﹐更重要的﹐教她該怎麼做。如果你想跟她說話﹐何不走進她的房間主動去跟她說話﹖

不要跟自己過不去﹐真的有那麼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