５２吋液晶電視像一隻巨大怪獸似的蹲在她前面，用他黑黑冷冷的眼睛瞪視她，她瞥視一眼就立刻轉開了，唯恐時間拖長了會被它一口吞進肚裡。視線一時沒有地方可去，只好隨意尋個落點，於是懸掛在液晶電視上方的德國咕咕鐘暫時成為一處棲息地。

二樓傳來一陣聲響，似乎誰把棉被的一角踢到床下去似的。廚房和客廳都相對沉靜，她均勻的鼻息在靜謐的深夜異常響亮，像被人無意中把音量調高，在室內引發驚人的共鳴，把原有的寧靜安詳的節奏都攪亂了。

八點四十三分，羅子昂還沒進門，對他的行蹤倒不是特別在意，只是剛好注意到而已。

九點、十點、十一點．．．近十二點時羅奇英率先入門，邰玫立刻站了起來，恭敬的喊了一聲：「爸爸！」羅子昂雖然對她時好時壞，但羅奇英一直待她很好，對她像親生女兒般關心著。也因此她誰都可以不買帳，只有羅奇英不行。

「子昂呢？」

「還沒回來。」

標準的羅式對話，一周下來總會上演個五、六回，對話內容則是千篇一律，毫無創意可言。

「他去哪裡知道嗎？」

「他沒說。」

「這孩子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他只想著他自己的事，一點都沒考慮到妳．．．。」他像往常一樣為她抱不平，雖然說話內容並未更動一字，她卻聽得出裡頭有急躁的地方，那是他有事要和子昂商量的標準模式。

「爸，你有事找他啊？」

「我想找他去．．．．」話到半途就忽然打住了，他輕輕溢出一聲歎息，然後一面搖頭一面說：「算了！我看還是用不著了。」

「爸，究竟是甚麼事？如果他沒空參加也還有我可以代勞。請你告訴我。」

她直覺的瞄了一眼月曆，果然又是這個時間點，每年公公都會追問她羅子昂的行蹤，而這段期間前後羅子昂也總是很巧妙的忙到不見蹤影，實在是太湊巧了，很難不讓人與刻意遁逃產生聯想。不過他會和逃避畫上等號終究是難以想像的事，完全不像是他的個性。

濃郁的沉默罩落下來，羅奇英一時無言，自古以來對於家醜向來隱而不揚，羅奇英也持著相同論點，因此從未對邰玫提及，即便她已嫁入羅家成為媳婦也一樣。

「爸，我希望自己能真正的分擔羅家的事，而不是只做一個無所是事的少奶奶而已。」表面上話說的客氣，意思卻很明白，明確的點出自己尚未真正為羅家所接納。

「下星期天是妳婆婆的祭日，妳要不要和我一塊上山祭拜？」再次嘆息後，他終於把囤積已久的話說出口。

「婆婆．．．她已經不在了嗎？為甚麼從來沒聽你們提起．．．．」所謂的你們指的當然是她的公公和丈夫了。

她和子昂從相識到結婚，一次也沒聽人提起過關於婆婆的事，結婚初時，她曾經好奇的問過一次，卻引起羅子昂前所未有的忿怒與咆哮，結果被狠狠咒罵一頓事情便不了了之了，連接近的答案都沒給過她。此刻聽公公提起，她不禁一臉震驚的望著他，心裡繞過許多疑問。

「他對誰都絕口不提自己母親的事，就連對好朋友也是一樣的，所以妳根本用不著在意。」怕她上心，他粗淺的解釋了一下。

「這是為甚麼？」

「妳真想知道？」

「我要知道事情的始末。」不是想，而是要，這是她身為羅家人的堅持。

「下星期天吧！等我們到山上祭拜時，我會把所有的原委告訴妳的。」羅奇英拍拍邰玫的肩膀，輕輕一句：「妳也累了。回房休息吧！」簡簡單單的話卻溫暖平實，讓人為之感容。

「晚安，爸。」

「晚安。」

互道晚安後各自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