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１．

厚重的雲層剛被陽光微弱的撥開了一條細縫，慵懶的陽光穿過夾縫投射在雨水洗過仍然濕漉漉的地面上，閃著金光的水漥平靜的水面上到映著一隻晨鳥劃破雲層將天空切割成兩個半圓的景象。這兩個半圓呈現出一樣的雲層厚度，一樣的冰冷色系，連明暗度都一致，活像是一對雙胞胎似的。

太陽漸漸從雲間掙出了頭俯瞰大地，熱情的將這寰宇中的一切不分彼此的納入自己的羽翼下，毫不吝惜的讓萬物充分享受這份溫暖。但唐月白顯然是個例外，他被孤立在這片溫暖之外，一抹恆久以來便已蟄伏在他的臉上冷淡依舊，而他的目光自始至終都死鎖著『沁心亭』中一片空無，滿是期待卻又帶著害怕失望的複雜心思自他眼中傾流而出。

守著這個小小的天地約莫有一個多月了吧？！詳細天數他記得不了。他總是每天滿懷希望的迎接雲開破肚誤入塵世的晨曦，然後在夕暮來臨時孤伶伶的被失望吞噬。他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但除了永無休止的等待外，他已無計可施。他希望有朝一日老天能夠開眼，賜給他一個奇蹟，將小蝶帶回他的身邊，不過這顯然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他的願望早已註定要落空了。

他依稀記得，那天她忽然就這麼憑空消失了，像一陣空氣似的，消失的一絲不剩，甚至連一點可供他尋尋覓覓的痕跡都沒留給他。直到現在他還想不通她究竟是消失到哪裡去了？人是活？還是死？如果她只是回到來時的地方，回到她所謂的故鄉去，那麼她為何不捎個訊息給他？他只求她能夠安然無恙，那麼，就算他必須在飽嚐落寞中過此殘生，他也能無悔無怨。

知道她來歷不明，他不在乎，他只想陪伴在她身旁互相扶持著終老一生。他的心願在簡簡不過了，可惜老天爺卻殘忍的連這一點微薄心願都不肯成全他。祂狠心的把她藏了起來，留他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活在這個世界上，任無窮無盡的相思之苦啃噬著他熱血沸騰的心靈。再沸騰的血也總有冷卻的時候，他這塊好不容易才被春陽溶化的冰山又漸漸結上一層一層的霜白，然後一點一滴的自我凝固起來。

習慣性走近涼亭，唐月白無意識的伸出手撫摸石椅光滑的表面，掌心所及是一片冰涼，那片冰涼正透露出石椅懸空已久的訊息，這訊息逼出他隱藏在心靈深處更多的冰冷。

他在林羽蝶被帶走的確切位置上坐了下來，攤開的雙掌無力的躺臥在他奔走江湖多年十分結實的大腿上，他低下頭凝視自己烙著無數傷痕結著厚繭的手心，他試著去數算每一條紋路，數到十他就無聊的放棄了。

當日要是來得及抓住小蝶就好了，那她根本不會消失，更不會落到如今生死不明的下場。想著想著手心竟然隱隱作痛起來。仔細看手上的每一道傷痕都已結痂多時，經過這麼多年歲月的洗禮早該不疼不痛的傷口不知怎地再度痛了起來。他目不轉睛的盯著手心好一會兒，直到感覺到手心上方的空氣逐漸沉重起來，透明的氣流像磁鐵般的互相吸引，五分鐘後凝聚成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形。

當透明的人形體終於幻化為實體時，唐月白忍不住興奮的叫了出來：「小蝶，妳回來了，妳回來了。」是小蝶，他的小蝶回來了，她終於又重回到他的身邊。回想這些日子來他為了找她四處奔波，幾乎踏破川蜀的每一吋土，除了肉體上耗損外，他精神上所承受的折磨更是無人能及。不過，只要小蝶平安回來他就值得了。他慢慢的收緊了雙臂，讓林羽蝶纖細的身體緊緊的餵入懷中，他甚至不敢鬆手，生怕手一鬆懷中的人兒又會從此消失不見。

「爺……」

桂芳一眼看見唐月白及他懷中的林羽蝶時，她的眼眶早已不由自主的溢滿了淚，她用衣角抹去滑過觀骨的淚珠，動容的注視著陳列在她面前的這幅二人互相依偎的幸福畫面，她何必為了區區一頓早餐硬要去打擾他們呢！看著看著她的眼中已然蓄滿了淚，微揚的嘴角卻勾出了一個十分美麗的笑靨。桂芳抬頭看看天色，原先的裂縫像退潮的海水似的向兩旁退開些許，讓更多的陽光灑落下來，烘出一片溫暖的景緻。

「爺，先帶夫人回房歇著去吧！眼下雖有陽光照射著，不過早晨氣溫較低且晨露又重，為了避免夫人受了涼，爺還是帶夫人回房歇息比較好。」

唐月白終於露出這些日子來難得的輕鬆笑容，向桂芳微微頷首後，將仍然沉睡的像個睡美人般的林羽蝶打橫抱起，一路以輕盈的步伐走回那間沉靜多時的房間。而桂芳自然是相當識趣的停留在原處，避免去打擾這一對久別重逢的夫妻。

屋內的擺設自林羽蝶離開後便未見更動，雖然打她消失後唐月白怕觸景傷情幾乎不再涉足此地，但在桂芳細心打理下，這裡始終維持著纖塵不染窗明几淨的光景。連從紗窗穿透進來的陽光都顯得比別處更加明亮。

他將林羽蝶纖細的身體平整的放上床，怕她受涼又細心的為她覆蓋上絲綢般的薄被，打他抱起她一路回房中她依然故我的睡的極為深沉的模樣看來這一時半刻間恐怕她還醒不了，不過他一點也不著急，他有的是時間，他有一輩子的時間能夠守著她陪著她。

也不知道這段等待的時間究竟過去多久，他既不覺得渴奇怪的是也不覺得餓，倒是擺放的有些拘束的四肢左右更替了幾次，以舒緩脊椎深處傳來的酸楚。

他的眼神時而駐留在林羽蝶修長而濃密的睫毛覆蓋的雙眼，時而細啄她白皙透亮的面頰，時而轉向她嬌豔欲滴的唇瓣上。此時，她的唇正誘人的微微上翹，兩片柔軟的唇瓣輕輕的碰觸彼此，無數的遐想被關閉在唇瓣之外。

趁四下無人她又睡的既香又甜，偷偷的親她一口應該無妨吧！許久沒有一親芳澤了，縱使他趁入熟睡而有逾越之舉，老天爺也應該會原諒他吧！俯下頭，在內心還帶著些許的畏卻中慢慢的拉近唇與唇間的距離，就在他終於得償所願的在她唇上順利烙下自己的專屬印記的同時，她居然眨動眼簾醒了過來。

對於重返古代林羽蝶自是驚訝極了，但所有的驚訝也敵不過唐月白放大的臉部特寫近在咫尺，不過那還不算太尷尬，最尷尬的是他的唇還熨貼在自己的唇上，而她的雙眼也是被迫的看著對方，讓她連避開接觸的機會也沒。要是地上有個洞她一定早就鑽進去把自己藏起來了，可不像現在只能尷尬的看著對方。最後還是唐月白自己饜足了才放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