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               姚遙崤   

          我十八年前調職搬來大華府地區，在馬利蘭州的鄉間買了一棟有很大後院的屋子。  第二年的五月底，突然聽到大聲的蟲叫聲，去後園樹林中察看，發現有無數的蟬兒在那兒「知了、知了」地叫著，原來是十七年一度的蟬兒破土而出為繁衍下一代努力了。

            時日冉冉，轉眼間那下一代也已破土而出執行牠們天賦的職責了，草葉上爬滿了蟬蛹正在脫皮蛻變，樹枝上也到處都是早先一步出來已經變為成蟲的紅眼蟬兒，大聲地鳴叫來吸引母蟬來達到繁衍後代的目標。

            今年六月份的「科學的美國人」雜誌剛好刊登了一篇報導蟬兒的文章，科學家發現全世界約有三千四百種的蟬，絕大多數和其他昆蟲一樣是年年出現的。 只有在美國東部有著17年或13年一度才出現的蟬種，昆蟲學家把牠們分類成12類的17年蟬，每一類出現的地點及年份都不同，今年出現於從喬治亞州往上到緬因州的是第十類的大東部蟬 （Great Eastern Brood X）, 此後從2029年起到2037年，第一類 （Brood I）到第九類（ Brood IX）都會每年陸續在不同的地區出現，真是奇妙。 至於另外的3種13年蟬也會在2024、2027及2028年間破土。

            在生物界狩獵者和獵物會發展出一種「此消彼長、此長彼消」的特殊關係，例如草原上的兔子和狐狸，如果氣候良好食物充沛，兔子的數目就會增長，狐狸也就跟進，但是狐狸增多了直接導致兔子的減少，於是狐狸數目也跟著因為食物減少而減低，自然界這個現象很普遍。 但是假如獵物採取了17年或13年一度的繁殖期，就沒有狩獵者能夠跟隨了，所以這類蟬兒的生存戰略確實高竿。 再説牠們一出現數量極為巨大，以今年的十類蟬來講，每英亩的樹林中可以高達一百四十萬隻，無論多少鳥類獸類，包括人們豢養的貓狗，都食指大動地大快朵頤，對總數來説影響都有限，所以牠們保證能夠達到繁衍下一代的指標。 大自然的奇妙這只是一環而已！

            這些蟬的數目雖然千千萬萬，可是絕對不像蝗蟲一般對農作物有任何傷害。 公蟬率先破土打頭陣，犧牲了一大批，然後母蟬出現，這就更保證了下一代出生的機率。 母蟬是不會鳴叫的，如果選中了目標牠就會擺動翅膀，公蟬自然懂得牠被拋中了繡球，交配完後母蟬即會在樹枝尖端比較嫩軟的地方切開一道口子，產下幾百顆蟲卵。  任務完畢後公蟬母蟬在兩三週內相繼死亡。 數週後小蟲蜉出，就掉落到地上，鑽下土中幾吋附在草根上吸吮草汁，幾年後長大些就又鑽深些附到樹根上，於是靜靜地等17年日子到來的那天。

            還好蟬兒們交配時都在樹枝上，不像在佛羅里達州的一些叫做「愛愛蟲 （love bug）」的，交配時飛舞滿天，在公路上開車時都被這些為愛不惜犧牲性命的蟲子撞得前窗滿是黏呼呼的屍體，搞不好還會出車禍呢！

            人們對這個17年一定會鑚出來的傢伙們反應不一，牠們對人畜無害，鳴叫聲雖然很響，到了晚間自然會安靜下來。 不過牠們長相有點兇惡，兩隻火紅的眼睛朝你直直地飛撞上來還是會讓女人及兒童們害怕的。 老實説蟬兒們確實有些蹣跚，飛起來就像一架失控的飛行器，有些在慢跑的人就發生了蟬飛進嘴裡的事件，我家後院的魚池裡也時常看到掉在水面上掙扎的蟬兒，當然最後都成了金魚們的大餐了。

            蟬雖是昆蟲，可是身體富含蛋白質，又無麸質，加上低酯低碳，要比同等重量的豬牛雞魚動物的營養價值都高，否則不會被列入昆蟲食譜之中被大力推薦的，只是吃牠們需要克服一些心理上的障礙吧。  成蟲身體已經硬化了，吃起來比較不上口，最好是撿剛出土的蟬蛹，先放入凍箱裡人道處理過，然後烘焙或油炸，口感甚佳，有彈牙感，味道很像軟殼蟹或蝦子，還有種奶油堅果味，可能因為幼蟲躲在地下時吸吮樹根含有丹寧酸的緣故。 有些餐飲業還把牠們和花生米一起油炸了出售，聽説賣八元美金一盤，價錢還挺貴的。

            蟬兒除了可以大飽口福以外，牠們螁下來的殼叫做蟬蛻，在中醫學中是一副相當重要的藥材呢！

            我去後園撿拾蟬蛹之時，那些在樹上鳴叫的蟬兒聽到我的腳步聲，就突然全部靜默了，原來「噤若寒蟬」的成語典故其出有因，不是古人慿空捏造出來的。

            聽著蟬兒們「知了？知了？」地唱著，又自我回答「我知了！我知了！」我在樹下也䏃想人類是不是真的知道牠們的秘密以及大自然的奧妙呢？

                                                      2021年5月於華盛頓DC

圖一：蟬成蟲

圖二：蟬蛹

圖三：蟬蛻

圖四：蟬卵於樹梢   

圖1 ：蟬的成蟲

圖2：蟬蛹

圖3：蟬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