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rentsburg, fredag den 03. juli 2015

在隆雅市港灣登上「北極星」遊輪、住進艙房後，已過下午三點。「北極星」原是行走於挪威本土大西洋海岸、停靠三十四個大小城鎮快速郵輪的舊款船隻之一，本要被永久淘汰，卻由一位懷舊的員工致力爭取，讓「北極星」浴火重生，挑起斯瓦巴群島五天四夜的全程大任，行之有年後，已小有名氣。

舊型船艙設備簡陋，乘客通常無法在狹隘密閉的房間久待，除非必要或就寢，其他時間一定會往甲板上、咖啡廳、閱覽室、吧檯等公共空間走動透氣，增加乘客彼此認識交談的機會，這也是現代化豪華巨輪無法和樸實的「北極星」號相較之處。

晚餐我們和兩對英國夫婦、一位德籍紳士同桌，其中一對夫妻的先生聽到我們說挪威語，主動表明他是瑞典、英國混血兒，從小在雙語環境長大，太太的父母雖來自瑞典，但她已不諳瑞典文。七人萍水相逢，以英語溝通交談甚歡，共進第一頓喜出望外的愉悅晚餐。（註：挪威和瑞典語出同源，若未各自獨立分邦，宛如兩種方言，可以溝通。）

接近八點時分，「北極星」來到斯瓦巴群島俄屬巴倫支堡（Barentsburg）停泊，預定停留三小時。那天天氣出奇地晴朗，日不落的燦爛陽光照耀地令人炫目，不愛太陽眼鏡的我亦不得不隨身攜「戴」生平第一副。我們依序下船登陸，循著順勢蜿蜒而建的步道走走停停，若非領隊頻頻督促大家續往上爬，眾人的心早被眼前峽灣美景懾住，差點忘了此行的目的。抵達聚落中心，兩名俄國導遊小姐已等候駕臨，大夥兒自動分成兩批，尾隨其後，聽其英文解說。

巴倫支堡乃採礦聚落，坐落於挪威領土，產權卻為俄國擁有，但前來巴倫支堡的觀光客皆不需申請俄國簽證。聚落俯瞰格陵峽灣（Grønfjorden），壯麗的冰河景致彌補了港口採礦的色彩，自然與工業形成強烈對比，正是斯瓦巴群島人群密集處的獨到魅力。

我們跟隨的導遊個子嬌小，長相甜美，說話中氣十足，英語參雜著濃郁俄國口音，饒富趣意。聽著她逐一介紹聚落發展史、周遭現有建築，如：東正教教堂、文化廳、學校、醫院等等，即使記不牢歷史上的細節，光是街道景觀就已令人眼界大開：在如此遙遠的北極地帶，有個為數四百多人的俄國採礦聚落巴倫支堡，百分之九十的居民卻是烏克蘭籍，全盛時期曾經擁有一千名左右人口；主要中心街道有世界最北的啤酒釀造廠，提供遊客入內享用；另有一家無所不包的「五星級」旅館，內有挪威郵局，販賣形形色色的俄國風味紀念品，遊客可買卡片寫給親友，一律使用挪威克朗付費，貼上挪威郵政的郵票寄出。

為時一個鐘頭的導覽在旅館內的郵局結束後，大夥兒陸續朝文化廳方向走去，欣賞俄國民俗音樂歌舞表演。我們先前的導遊換上一襲祖母綠短裙禮服，頭戴花圈當主持人，介紹四男二女的歌唱演奏團體，以及女性民俗舞者出場。身穿白底俄國傳統花樣服裝的男士，一邊彈奏小提琴、電吉他、俄羅斯巴拉萊卡琴（Balalaika），一邊和聲，兩位摩登黑衣裝扮的女性亦不讓鬚眉，主唱之外，手中拍打鈴鼓或其他樂器伴奏助興。歌曲演唱之間穿插民俗舞蹈，美麗迷人的舞者先後穿著翠綠、火紅、粉白三款民俗服飾登場，賣勁的演出將現場氣氛帶上高潮。

隨著表演落幕，巴倫支堡參觀行程已近尾聲。走出大廳，民俗舞者站在門外，與眾人一一道別。我上前拍了張她們的倩影，其中一位熱情邀我加入，站在她們中間，請導遊幫我們拍照留念。我身上衣服的顏色，和她們最後所穿的民俗服裝頗為相襯得宜。

順沿階梯而下登船途中，我禁不住一再回眸，凝望這個特殊的人群居地，儘管有醫院，但據導遊所述，只有一名牙醫和兩位護理人員，若有急症或重病，即使隆雅市也無相關醫療人員設備，往往仰賴直升機送往挪威本土最近的城市特羅姆瑟（Tromsø）。當地居民利用溫室栽種蔬果，也自行飼養牲畜，大多可以自給自足，其他所需皆靠俄國本土運送而來。巴倫支堡位於隆雅市西南四十公里外，兩地之間無道路連結，夏天交通主靠海運，冬季路面結冰時，則可乘坐雪地摩托車返往。

我難以想像，斯瓦巴群島竟也受到二次大戰戰火波及，巴倫支堡被德軍轟炸地滿目瘡痍，這也是居民撤離原因之一。斯瓦巴群島特殊的習成約定，彰顯了政治的醜陋面；若無政治力介入，人類本可和平共處，就如巴倫支堡的烏克蘭人和俄國人。或許，當人們身處惡劣的天候環境，物資得來不易，方能敬畏天地，理智謹慎地和自然萬物共生共存。

格陵峽灣

東正教教堂

聚落的建築

俄國民俗舞者

本文刊登於2016/01/10更生日報四方文學週刊 · 第一一六五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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