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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卓] 楔子:北邙板之螢
2017/12/03 00:01:40瀏覽4340|回應0|推薦4


那年夏天,洛陽淫雨霏霏,打從六月起,天空便像漏了個口似的,雨水下個沒完,邙山山頭總籠在沉沉的陰中雲,山腳下樹林、草叢間水氣氤氳,甚是潮濕難受;但這的潮溼環境倒是對了螢火蟲的習性,是以時序雖已過中秋,草叢水澤邊仍是螢光點點,為無星無月的夜晚點綴些許明亮。

    然而今夜並無賞螢之人。五、六名男子撥開草叢,踩著泥濘疾疾走著,夾在他們當中的是兩名穿華服的男孩,一人已是少年,身子抽長,唇上留有薄髭,臉上驚恐之餘仍帶著青少年叛逆不屑的表情;另一人則還是個孩子,一雙大眼睛靈動有神,不停觀察大人們的一舉一動。

    他們藉著螢光走了好長一段夜路,方才見著前方一座莊園,領隊的中年男子上前扣門,守門人一臉不耐地拉開門板,見著中年男子身著深衣,衣襬卻滿是血跡,不禁大吃一驚。中年男子在守門人耳邊說了幾句,不一會兒,整座莊子都驚動起來,一翻折騰後,莊子裡牽出一輛車、幾匹馬,中年男子扶少年上馬,又抱著那孩子騎另一匹馬,一行人在莊眾的長跪中離去。

    他們花了一些工夫才走出林子,乍見北邙山坡前火炬點點,盡是穿深衣、披綬帶的高級官員,有人瞧見他們,高聲招呼,那群官員便像見著餌食的錦鯉般全擁了上來,哭天喊地呼號著:「陛下聖安」、「臣無能,陛下受驚了」,馬上少年露出厭惡的表情,揮揮手要大家算了。

    大隊人馬緩緩南行,此時天邊透出曙光,洛陽城牆逐漸清晰,路旁淌著血、未瞑目屍體也出現得越來越頻繁;突然有人大叫著指向西方,只見遠方一小簇火光,迅速變成數十點、數百點的火炬,晨風傳來馬蹄與金鐵交撞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那少年哭了出來,大吼大叫:「他們要殺我!他們要殺我!叫他們走!」

    待那隊人馬又近些,眾人才看清,那是支全副武裝的騎兵隊,為首的是一名高胖、上了年紀的將領,身後軍旗上一個大大的「董」字。群臣中輩份最高的前太尉崔烈策馬上前,大聲說:「敢問是董卓董牧伯?聖駕在此,有詔卻兵!卻兵!」

    那隊騎兵直來到崔烈面前才煞住,馬匹劇烈的喘息、騎士泥溼的臉孔、火炬、纛旗、亮晃晃的兵刃,令這位曾經的帝國最高軍事負責人也不禁屏住呼吸。那領軍將領抹去汗水,也不行禮,氣喘吁吁地說:「我便是董卓,帶兵保駕,聖駕何在?」

    崔烈道:「陛下有我等公卿保護,陛下有詔,命你先卻兵,獨自面聖。」

    董卓冷笑道:「公卿?他媽的就是你們這些公卿,國家大臣,不能匡正王室,把國家搞成這樣,還要我卻兵?卻你他媽的!」說著便要策馬,崔烈擋住去路喝叱:「有詔卻兵!你敢不奉詔?」

董卓抽出腰刀,狠狠地說:「奉詔?我一夜騎了三百里過來,你不讓開,信不信我我一刀砍了你的腦袋?」

他擠開崔烈,大隊人馬直到那少年跟前,少年從未見過這麼多汗臭蒸騰、戴甲擎槍、兇神惡煞般的軍人,嚇得渾身發抖。董卓下馬行禮,問前夜發生之事,那少年一句話也答不上來,董卓問得煩了,道:「陛下放任常侍小黃門做亂,自取其禍,難道沒一點責任?」

董卓又向一旁的男孩行禮,男孩雖同樣害怕,但仍流利地應對,說起昨夜之事有條有理,沒有遺漏,董卓大為高興,摸摸男孩的頭,將他抱到自己馬上,揚鞭下令:「弟兄們,整隊,護送聖駕與王爺回宮!」

那些奔馳一夜本疲憊不堪的騎士聽到「聖駕」均是精神大振,他們高聲叫囂,快速整隊,有人做前導,有人做扈隨,左右護著大隊公卿人馬,從洛陽北面的穀門,進入這座百年帝都。

那兩個男孩,年紀較長的少年名叫劉辯,四個月前才登上帝國皇位,他剛大婚,與新婚妻子唐姬正恩愛著。年紀較小的男孩名叫劉協,是劉辯的異母弟弟,才九歲,封陳留王。

那天是東漢少帝光熹元年,西元189年,八月二十八日,董卓帶領的軍隊擁著皇帝回到洛陽,回到亂糟糟的皇宮。東漢帝國脆薄的外殼在那天清晨,被敲開一個小孔,像照著鍋沿輕敲雞蛋一般。

帝國的崩潰開始了。(1)
( 創作其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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